那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得尖锐刺耳,甚至都有些破音了。
守在拒马旁的几名士卒闻言,如蒙大赦,手忙脚乱地将沉重的拒马搬开,清出了一条通道。
见状,沈醉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他手腕一翻,长刀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精准入鞘。
“先斩后奏,皇权特许!”
他看都未看那已经瘫软在地的牛古一眼,语气淡漠地说道。
“不管是谁给你下的命令,也不管他是什么身份。”
“若他有异议,大可来我黑龙卫镇抚司,找沈某!”
说完,他头也不回,一夹马腹,径直朝着洞开的城门行去。
霸道!
强势!
这就是黑龙卫镇抚使的威势!
听到沈醉的话,瘫在地上的牛古,如同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不敢!不敢!卑职万万不敢!”
他哪里还敢有半点异议。
看到沈醉在前方开路,一直跟在马车旁的胜虎,眼中闪过一抹快意,扬起马鞭,低喝一声。
“驾!”
车轮再次滚滚向前,载着秦泽与徐晚音,缓缓驶入了那深邃的城门洞。
……
与此同时,高耸的城楼之上。
两道身影,正凭栏而立,将城门口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其中一人,身穿一袭华贵的云锦长袍,面如冠玉,只是那双狭长的眼眸中,此刻正翻涌着阴沉的怒火。
“好一个沈醉!”
他死死地攥着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真是陛下的一条好狗!”
“又让秦泽那个小畜生,躲过一劫!”
此人,正是当朝相国周青云的独子,周航!
听到周航那满是怨毒的话语,站在他身旁,另一名同样身穿锦衣,气质却更显沉稳的男人,却是淡淡一笑,浑不在意。
“周兄,何必动怒?”
他的声音温润如玉,仿佛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一个城门吏而已,本就是一枚弃子,能拦住便算惊喜,拦不住,亦在情理之中。”
周航重重地冷哼一声,显然还是意难平。
那锦衣男子端起手边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这才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
“周兄放心。”
“猛虎,终究斗不过地头蛇。”
“这京都,可是咱们的地盘儿。”
他转过头,看向周航,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好戏,才刚刚开场。”
“还有很多惊喜,在等着那位从北疆归来的秦少卿呢!”
……
车轮滚滚,碾过京都坚实的青石板路,发出沉闷而有节奏的声响。
驶离了城门口那片压抑的区域,街道两侧的喧嚣声浪,便如同潮水般重新涌了回来。
叫卖声、吆喝声、孩童的嬉闹声,夹杂着酒楼中传出的丝竹之音,交织成一幅独属于京都的繁华画卷。
然而,这车水马龙的热闹,却丝毫未能影响到车队周围那一片诡异的寂静。
黑龙卫的旗帜依旧高扬,那狰狞的黑龙图腾,仿佛带着无形的威压,让所有繁华都自觉地退避三舍。
没有人理会刚才在城门口发生的小插曲,仿佛那只是一粒被风吹起的微尘,不值一提。
车队在宽阔的朱雀大街上,不疾不徐地行进着。
沈醉始终策马走在队伍的最前方,他那张冷峻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情绪波动,唯有那双锐利的眸子,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当车队行至一处十字路口时,他缓缓勒住了缰绳,调转马头,来到了秦泽所在的马车旁。
“秦大人。”
沈醉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现已入城,宫中尚有空闲,你可随我即刻入宫面圣。”
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缓缓掀开,露出了秦泽那张平静无波的脸。
他的目光先是扫了一眼车外既熟悉又陌生的街景,随即才落在了沈醉的身上。
“沈大人,这一路辛苦了。”
秦泽的语气温和,仿佛在与一位老友叙旧。
“只是,我内人离家一年,思乡心切,可否容我先送她回秦府安顿?”
“待安顿好家小,秦某再随大人入宫,向陛下一一分说。”
他口中的“内人”,自然指的是徐晚音。
此言一出,沈醉那古井无波的眼神中,终于泛起了一丝涟漪。
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武帝的旨意,是让他将秦泽“护送”回京。
这“护送”二字的终点,自然是皇宫大内,是天子面前。
如今,距离完成任务只差这最后一步,秦泽却节外生枝,要先回什么秦府。
这让素来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的沈醉,心中陡然生出一丝不悦。
一瞬间,数个念头在沈醉的脑海中闪过。
可随即,他又想起了临行前,指挥使龙战对自己的那番叮嘱。
“此行,以秦泽为主,万事顺其意,不可违逆。”
“陛下对他,另有重用。”
想到这里,沈醉强行压下了心头那丝若有若无的不满。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秦泽,似乎想从那张平静的脸上,看出些什么端倪。
然而,秦泽的眼神清澈而坦然,看不出任何别样的心思。
“秦大人离家一年,思乡乃人之常情。”
沈醉的语气缓和了几分,不再那么生硬。
“也罢,此刻时辰尚早,本官便陪秦大人走一趟秦府。”
话音落下,他对着身后仅剩的几名黑龙卫一挥手。
“尔等先行回镇抚司复命。”
“是!”
几名黑龙卫齐声应诺,没有丝毫迟疑,立刻调转马头,融入了街市的人流之中,转瞬便消失不见。
转眼间,原本还算浩荡的车队,便只剩下秦泽的马车,以及策马跟在一旁的沈醉。
一个大理寺少卿,一个黑龙卫镇抚使,两人一车一马,在这京都的街头,反倒显得有些不起眼了。
见沈醉如此干脆地答应下来,秦泽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见的弧度。
“如此,便多谢沈大人了。”
他冲着沈醉微微颔首,随即便放下了车帘。
“胜虎叔。”
秦泽的声音从车厢内传出。
“往前直行,第三个路口右转,行至街尾,便是秦府。”
“是,少爷!”
一直沉默赶车的胜虎沉声应道,手中马鞭轻轻一扬,马车再次缓缓启动,朝着秦府的方向行去。
沈醉则是不紧不慢地策马跟在车旁,如同一位最忠诚的护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