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雾里的虫鸣突然断了。
李远凡腰间九根锁魂链绷成直线，每根锁链都在地面犁出半指深的沟壑，玄铁面具下的鬼火爆响，像两团被浇了热油的炭火。
老鬼族的人皮脸裂开的缝隙里渗出黑血，小鬼族抱着骨哨往摊位后缩，连段剑屏的道袍都被冷汗浸透——他能清晰听见盛天虹喉结滚动的声音。
林风垂眼盯着刀柄上的血纹，指腹轻轻摩挲刀镡。
帝云的刀灵在识海翻涌，带起一缕若有若无的腥甜，那是他刻意压下的兴奋。
他早算过李远凡的底线——焰鬼宗要在魔渊鬼市立威，就容不得有人搅乱规矩，更容不得鬼族坑骗仙道修士坏了两界平衡。
三长老。李远凡突然开口，锁魂链落回地面。
他身后转出个披麻戴孝的鬼修，腰间挂着锈迹斑斑的招魂幡，带执法队去西市，听说有散修在倒卖活人的眼睛。
三长老躬身时，招魂幡上的黄纸作响：
待三长老的身影没入青雾，李远凡转身走向老鬼族的摊位。
玄色大氅扫过地面时，裂开的青砖自动归位。
他抬手点向老鬼族：跳进去。
摊位旁不知何时多了团青绿色火焰，火苗里浮着半块残破的龟甲，刻满歪扭的鬼文。
老鬼族的鬼面在人皮下扭曲：李执法，鬼市规矩是货出不退，他们......
李远凡重复，锁魂链缠上老鬼族的脚踝。
老鬼族突然尖叫着指向段剑屏：他们买的是传承！
是我族秘传的《九怨炼魂诀》！
段剑屏的道冠掉在地上。
他和盛天虹对视一眼，后者喉结动了动：确......确实。
围观的鬼修哗然。
有个戴骨冠的女修尖笑：仙道修士也学阴毒功法？另个扛着棺材的胖鬼拍着棺材板：难怪刚才那戒指有冤魂味！
林风注意到李远凡面具下的鬼火暗了暗——这老东西在等他表态。
他往前走两步，靴底碾过段剑屏的道冠：他们被骗了。
李远凡的锁魂链缠得更紧，老鬼族的鬼面渗出绿汁。
小修士初入鬼市，见着二字就眼热。林风摸出那枚青铜戒指，在指尖转了转，怕被同门知道学邪功，才不敢声张。他瞥向段剑屏发白的脸，对吧？
段剑屏的指甲掐进掌心：是......是被鬼族骗说这是上古正道功法。
盛天虹紧跟着点头，发梢沾着冷汗：我们......我们怕被宗门处罚，所以没敢说。
李远凡的锁魂链突然收紧，老鬼族的鬼面裂开道缝：放屁！
你们签了血契！
血契？林风挑眉，在鬼市和鬼族签血契？
当自己是魔修吗？他突然笑起来，两位道兄，你们该不会是......他拖长尾音，和鬼族做了见不得人的交易？
段剑屏的道袍下摆开始发抖。
盛天虹攥着腰间的玉佩，玉坠上的祥云纹被掐出裂痕——这小子心理素质到底差了点。
李远凡的面具转向林风：历兄弟倒知情。
我知情的多了。林风收敛笑意，指尖黑雾缠绕戒指，比如吞天魔宗和鬼王宗最近在血魂渊碰头，商量着吞并小魔宗。他顿了顿，用地盘换强者神魂，用生灵肉身换阴兵。
青雾里的虫鸣彻底消失了。
老鬼族的鬼面地碎成齑粉，露出底下白骨森森的头骨。
小鬼族抱着骨哨的手在抖，骨哨尖儿戳进掌心，流出的不是血，是黑糊糊的脓水。
段剑屏和盛天虹僵在原地，像被定身的木偶。
李远凡的锁魂链落地。
他伸手扯下玄铁面具，露出张半人半鬼的脸——左半边是皱巴巴的老人皮，右半边是泛着幽光的鬼骨，眼眶里的鬼火剧烈跳动：你说什么？
上个月十五，吞天魔宗的历千机在血魂渊见了鬼王宗的无面使林风的声音像浸了冰的刀，他们要吞掉离火宗、玄冰阁，最后......他看向李远凡的鬼骨半脸，连焰鬼宗都算在内。
李远凡的鬼火地熄灭。
半张人皮地脱落，露出底下青灰色的鬼面——这才是他真正的鬼修本体。
他伸手抓住林风的手腕，鬼气顺着皮肤钻进来，却被吞天魔功搅成碎片：你怎么知道？
林风的神念裹着黑雾钻进李远凡识海：我师父和黎洛儿姑娘商量过，趁他们没整合完，灭了鬼王宗。
我今天说这些，就是要坐实证据。
李远凡的鬼面抽搐起来：证据？
你手里该有鬼王宗私吞鬼市税银的账册。林风的神念更冷，还有他们在北渊养阴兵的密报。他顿了顿，至于吞天魔宗......他勾了勾嘴角，我会让他们自己送上门。
李远凡的鬼火重新亮起，这次烧得更旺：你图什么？
吞天魔宗是你宗门。
我图个清净。林风抽回手腕，总比被当棋子，最后和秩序天灾同归于尽强。
李远凡突然笑了，鬼面的裂缝里渗出黑血：秩序天灾？
你倒会挑大帽子扣。
青雾不知何时变浓了。
围观的鬼修缩在摊位后，只露出半张脸。
段剑屏和盛天虹捡回道冠，却不敢抬头。
老鬼族的白骨嘴张合着，发出的声响，像在念什么咒。
林风摸向刀柄，帝云的刀鸣在识海炸响。
他瞥见李远凡鬼面下翻涌的鬼气，知道这老东西信了七分——剩下三分，得用接下来的动作来填。
老鬼族。李远凡突然转身，锁魂链缠上老鬼族的白骨脖子，你坑骗修士，按鬼市规矩......他看向那团青绿色火焰，下去洗干净你的魂。
老鬼族的白骨手抓向李远凡的锁魂链，却被鬼气灼得冒烟。
他尖叫着被拖向火焰，白骨在火里发出的爆响，烧出的黑烟里飘着半句诅咒：你们会后悔......
小鬼族抱着骨哨想跑，被李远凡的锁魂链缠住脚踝，跟着老鬼族栽进火里。
火焰地窜高丈许，映得青雾泛红。
林风望着跳动的火苗，听见李远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三更天，北渊破庙。
他低头擦了擦刀柄，嘴角勾出半分笑意。
青雾里不知谁的骨哨响了一声，像根细针，扎进这紧绷的夜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