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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其他类型 > 白蛇浮生后世情 > 第378章 魂丧雷峰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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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将王奎火急火燎地往宫里赶,这边奉命出城的士卒们,刚踏出城门就傻了眼——官道上满是狰狞的深坑,坑底还冒着焦黑的烟,碎石瓦砾混着翻起的黄土铺了一路,连坚硬的青石路面都被灼得裂了纹,一看就是刚经历过一场惨烈打斗。

众人齐刷刷勒住缰绳,马嘶声里带着慌乱。远处的轰鸣巨响像闷雷般滚过来,震得人耳膜发颤。

“这……这是打了仗?”为首的士卒喉结滚得发紧,手心攥出了汗,偷偷瞄向身后城北的方向,声音发虚:“你们……你们听见没?那动静,好像在北边?”

身后的士卒们忙不迭点头,可谁都清楚,风里飘来的巨响明明是从南面炸响的——只是没人敢戳破这谎言。南也好,北也罢,那动静绝非寻常打斗,若是金兵还好说,若真是邪祟作乱,犯不着为了个素不相识的人,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为首的士卒见状,赶紧压低声音,凑到众人跟前,眼神里带着点侥幸的算计:“哥几个都听好了,咱们就在这城外猫着,等天亮了再说。要是将军问起来了,就说咱们刚寻到踪迹没追上,要是朝廷问罪下来,算咱们倒霉……”他顿了顿,狠了狠心,“天亮前,要是禁军出城,就各自散了,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权当这个兵白当了!”

众人面面相觑,眼里都是松了口气的庆幸,随即重重点头。催马的动作都带着慌,一个个猫着腰,一头扎进城外茂密的树林里,连马蹄声都刻意放轻,生怕被什么动静缠上。

而此时的仕林,正死死伏在小红马背上,枣红色的马身早已被汗水和尘土糊得灰扑扑,唯有耳后那撮白毛,还沾着点点飞溅的碎石沫。他朝着南面疯跑,身后乌古论的狂笑声却像毒蛇般缠上来,越来越近,带着淬了毒的快意——那疯子的怒火全泼在他身上,黑金真元一道接一道砸下来,“轰隆”的爆裂声在夜色里炸响,碎石混着尘土漫天飞,一人一马就在这硝烟与碎石中狼狈穿梭,连呼吸都带着土腥味。

小红马的身形依旧敏捷,四蹄在坑洼的官道上踏得又快又稳:有时前蹄猛地腾空,避开脚下炸开的深坑;有时身子往侧里一拧,让擦着马腹飞过的真元砸在旁边的老树上,震得树叶哗哗落。可它的力气明显跟不上了——鼻孔张得老大,喷出的热气混着淡淡的血腥,马腹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粗重的颤,鬃毛被汗水浸透,一绺绺贴在脖颈上,连奔跑的步子都比先前沉了些,像是拖着千斤重的石头。

仕林俯得更低,脸几乎贴在马颈汗湿的皮毛上,双手死死攥着鬃毛,指节泛白得几乎要嵌进毛根里。双腿用力夹着马腹,每一次发力都带着急切的颤抖,可双眼望着前方漆黑的夜色,只有模糊的树影往后退,根本不知道该往哪里逃,只能死死依赖着身下这匹同样在拼命的小红马。

突然,又一道墨浪如黑箭般射来——这次擦着小红马的右肋,“咚”地砸在仕林脚边的青石板上!

“轰隆——!”

巨响炸开的瞬间,黄沙像张巨大的黄网冲天而起,遮得眼前只剩一片昏黄,连月光都透不进来。气浪如狂风般卷来,狠狠拍在一人一马身上,仕林只觉后背一沉,整个人差点被掀飞出去,他慌忙搂住马颈,胳膊被碎石擦出一道血痕,火辣辣地疼。

小红马疼得浑身一颤,前腿一软差点跪倒,却硬是凭着一股狠劲撑住了——它猛地昂起头,发出一声急促而凄厉的嘶鸣,那声音里带着不甘,更带着一股拼到底的劲。后蹄狠狠蹬地,身子像离弦的箭般往前窜,竟直接从漫天黄沙里跃了出去!落地时踉跄了两步,马蹄踏得青石板“噔噔”响,又立刻绷紧身子,继续往前奔,鬃毛上还挂着没抖落的沙粒,却跑得比刚才更急了。

“好个不知死活的畜生!”看着小红马竟又从硝烟里窜出去,乌古论猛地停下脚步,黑袍在夜风中翻卷,眼底的疯狂混着杀意,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冷笑,“我倒要看看,你能跑到什么时候!”

话音未落,他周身的气压陡然下沉,黑雾从脚底翻涌而上,缠上他的指尖。他双手飞快掐诀,指缝间渗出暗红的血珠,口中厉声喝道:“以血为媒,影聚如雷,魔影成围,暗光魑魅!敕!”

“唰——”

七八道半透明的黑色魔影凭空炸开,像被拉长的鬼影,边缘泛着幽绿的冷光,速度快得只剩一道残影,直追小红马的后蹄。它们竟毫无阻碍地穿过了马身——没有留下半点伤口,却让小红马奔跑的步子猛地一僵,像是被抽走了半截力气,鬃毛下的身子,肉眼可见地抖了一下。

仕林趴在马背上,起初只当是小红马累极了,没太在意。可很快,他就觉出不对:小红马的蹄声慢了,从先前的“嗒嗒急响”变成了“沉沉的踏地声”,马腹的起伏也越来越烈,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粗重的喘息,像是扯着破风箱。他心里嘀咕:“是跑太久,体力真的撑不住了?”

正想着,月光忽然刺破云层,一道巍峨的黑影撞入眼帘——塔身青灰,檐角翘挑,挂着的铜铃在夜风中轻轻晃着,泛着冷光,正是雷峰塔!

仕林又惊又喜,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忙俯下身,脸贴在小红马汗湿的耳边,声音带着颤抖的急切:“小红马!快看!是雷峰塔!我们去雷峰塔!”

小红马像是真的听懂了,脑袋微微一点,鼻孔里喷出一口热气。下一秒,它猛地昂起头,发出一声清亮又带着决绝的长鸣,四蹄蹬地时溅起碎石,原本沉重的身躯竟硬生生挺直了些!马腹的起伏虽然依旧剧烈,却每一步都踏得稳,“嗒嗒”的蹄声又急促起来,朝着雷峰塔的方向,拼尽全力奔去。

看着越来越近的塔影,仕林的心稍稍落地。他望着檐角晃动的铜铃,恍惚间想起幼时姑父姑母口中的亲娘,就是被镇在这雷峰塔下。他低下头,心中呢喃:“若是今日真的躲不过,魂归此地,也算离娘近一些,对这一生,也算有个交代了。”

可就在这念头闪过的刹那,身下忽然一轻——像是马身猛地一沉,他整个人失去支撑,“噗通”一声摔在青石板上!

冰凉的石面透过中衣渗进来,磕得他后背一阵钝痛。仕林猛地坐起身,本以为是乌古论又使绊子,可抬手时,却看见掌心沾满了暗红的血污,黏糊糊的,带着铁锈味。

“血!哪来的血?”他慌得摸了摸自己的身子,除了摔得发疼的后背,没半点伤口。正疑惑间,脚边忽然传来一声极轻、极弱的呜咽,那声音细得像断了的线,却瞬间揪紧了他的心脏。

“小红马!”

仕林的喊声陡然撕裂夜空,瞳孔骤缩,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住——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小红马躺在雷峰塔下的青石板上,奄奄一息:马腹上的血窟窿狰狞地张着,暗红的肠子混着尘土淌出来,黏在冰凉的石面上;它的嘴角不住抽搐,涎水混着血沫往下滴,连呼吸都微弱得只剩胸口一丝起伏,可那双曾盛满灵气的眼睛,却紧紧盯着他,像是有千言万语没说。

仕林疯了似的扑过去,双手颤抖着按在马腹的伤口上——可血早就流干了,他的手指只能摸到冰凉的皮毛、凝固的血痂,还有底下微弱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慢得让人心慌。他猛地回头望向来路,月光下,那道从远处延伸到塔下的血痕,像一条猩红的带子,每一步都踩着小红马的命。他这才懂,自己能跑这么远、这么快,全是小红马在咬牙硬撑,用它的血和命,替他挡了一路的凶险。

“小红马!别死!别丢下我!”仕林紧紧搂着马颈,脸埋在它汗湿的鬃毛里,眼泪像决堤的洪水,砸得马身微微发颤,“等玲儿回来,我们还要一起去西湖看荷花,去断桥看雪,还要回历阳老营,你要陪我们一起,你不能就这么走了啊!”

小红马像是真的听懂了,原本半眯的眼睛缓缓睁大了些——还是初识时那双清澈的眸子,映着仕林泪流满面的脸。它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马唇微微启开,用鼻尖轻轻蹭了蹭仕林的额头,一滴晶莹的泪珠从它眼角滚出,砸在仕林手背上,凉得刺骨,那是它留给主人最后的温柔。

仕林泪眼婆娑地抬头,与小红马的目光撞在一起。就在这一眼的刹那,小红马的眼睛缓缓闭上,最后一口气轻轻拂在仕林面颊上,带着它体温的余温,像一句无声的告别,也像终于卸下所有重担的释然。马颈轻轻一垂,彻底没了动静。

“小红马——!”

仕林紧紧抱着小红马冰冷的身躯,号啕大哭,哭声在雷峰塔下的夜空里撞得粉碎,每一声都撕心裂肺。这是曾载着他从临安的晨雾里踏上征程,踏过历阳的田埂,陪他熬过孤身一人的漂泊;后来又驮着他和玲儿的欢声笑语,走过历阳江畔、山间小路,是他们一路相伴的见证。可如今,这唯一的见证者,却先他们一步,永远留在了这雷峰塔下。

他的手指死死攥着小红马沾血的鬃毛,指节泛白,眼泪混着脸上的尘土和血污,淌成一道道狼狈的痕,滴在马腹的伤口上,却再也换不回它一丝回应。

“啧啧啧,倒是匹忠勇的好马,可惜啊,跟错了主人。”

冷笑声像冰锥般从身后刺来,仕林的哭声猛地一顿。乌古论如鬼魅般落地,黑袍扫过青石板上的血痕,带起一缕缕泛着腥气的黑雾。他绕着仕林缓缓踱步,那双猩红的眼睛上下打量着他,像在看一只待宰的猎物,口中反复念着:“许仕林……许仕林……”

忽然,他猛地停住脚步,手指狠狠指向仕林,眼底迸发出浓烈的杀意,声音淬着毒:“我想起来了!我兄长就是命丧你手!不杀你,难平我心头之愤!念此马忠勇,姑且留你全尸,受死吧!”

仕林缓缓转过头,脸上还挂着泪痕,眼神却没了方才的悲痛,只剩一片死寂后的释然。他望了一眼月下巍峨的雷峰塔——塔檐铜铃轻响,月光洒在青灰的塔身上,冷得像母亲当年被镇压时的眼神。他嘴角轻轻一扬,声音轻却清晰,像在对小红马告别,也像在对自己的一生交代:

雷峰月冷覆残鞍,一诺空嗟未共欢。

魂寄塔前青石板,愿卿长伴晓风安。

魂暂寄,意休叹,此身甘向塔边安。

他年若记相逢处,莫为孤魂损旧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