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赐座。”
小皇帝随口说了一声,显得有些不耐烦。
他可不想随随便便就来个人,论资排辈,弄出一堆长辈来。
张明承毫不客气,径直坐了下来。
这令小皇帝更加疑惑。
母后还站立未坐,他竟然如此胆大妄为?
“母后,这是何意?”
太后深吸一口气,语气极为平缓:
“太祖奠定大奉社稷,理应由宗亲出力守护。便由他,来出任刑部尚书职。”
“这?”小皇帝面色一沉,但不好多说:“多有不妥啊。”
自然是不妥。
刑部尚书职乃是韩影。
虽刑部政务都由侍郎处置,韩影并未过多涉及。
可这毕竟牵扯到涂一乐和韩氏一族。
并且,刑部乃是右相郭由真掌管。
于情,应提前知会涂一乐与韩氏一族。
于理,应提前与郭由真商议。
“哀家已经同意,只要看皇上之意。”
“但不知,他可有何真才实学和过人之处?”
小皇帝不去直接询问张明承,只想得知母后之意。
太后一愣,这倒是将她问住。
张明承毫不避讳,径直开口:
“启禀皇上,我虽并无官职,可算是学识渊博、见多识广。在定荣宗亲之中,颇有威望。”
颇有威望?
不过是张烈棣所教说辞罢了。
白吃人家一顿羊汤,都被商贩呵斥,何谈威望?
小皇帝思索良久,虽是心有不甘,但依然是微微点头:
“既然母后已经决定,那朕下旨便是。”
张明承一直紧盯事情变化,他闻言立即跪倒在地:
“皇上圣明,臣谢主隆恩。”
张明承脑袋深深贴在地上,可脑中无不是奢华生活。
小皇帝虽然同意下来,可心中仍是无比抵触。
唯一能欣慰些许的,便是宗亲与威望了。
张明承自行站起身来:
“臣还有个请求,虽已是尚书职,可毕竟家中拮据,在京都并无住处……”
“好,朕赐你一处宅院便是。”
张明承面露难色,将目光看向一旁的太后。
太后面无表情,开口说道:
“他要住在宫中。”
“什么?”小皇帝拍案而起:“简直是胡闹!将祖宗礼法至于何地?这是要将朕的脸面扔在地上践踏吗?”
张明承再次跪倒在地,一头重重磕在地上。
这一次,并非做样子,而是真的害怕。
张烈棣嘱托,秘密只可用来威胁太后。
而对于皇上,必须谨小慎微、小心维护。
张明承深知,皇上乃是宗亲万事根本,便诚惶诚恐起来。
“起初只因并无居所,只想在宫中寻个下人住处。臣自行寻得住处便是。”
太后略感欣慰,总算不用留这无赖在宫中。
不然,皇室颜面扫地,将会后患无穷。
“皇上不必费心,哀家为其安排便是。”
太后不想节外生枝,便幽幽说道。
张明承闻言,心中再次恢复平静。
他缓缓站起身来:
“那便劳烦太后费心。无需按照尚书规制安排,小一些宅邸便可。但,臣还是有些好恶。必须有红木雕花床、锦缎金丝被褥、紫檀理石桌、镶金全身水银镜、一应玻璃花灯、满铺江南织工毯。至于名家字画嘛,可有可无。臣可在定荣城运来。”
小皇帝气得咬牙切齿,正要发火之际,太后却率先开了口。
“好,哀家尽力去安排。”
“臣,恭送太后。”张明承看向小皇帝:“臣还有政务,要与皇上禀明。太后在此多有不便。”
太后咬了咬牙,挤出一句:
“好,你们叔侄二人叙谈便是。”
太后心中怒火中烧,但还是隐忍下来,快步离去。
小皇帝看得一头雾水。
为何母后会如此顺从此人?
宗亲之中少有能人,涂一乐又主张能者居之。
为何如此轻易,就给出个尚书职?
这未免太过儿戏。
“皇上,臣刚刚对太后多有不敬,还望皇上恕罪。”张明承变得毕恭毕敬:“但这些都是为了江山社稷,臣才不得已为之。”
“哦?”小皇帝怒气难消,倒是想听听:“你说来听听。”
“现大奉看似太平,却是暗流涌动。”
“危言耸听。”
张明承却是不慌,继续背台词:
“皇上已亲政,看似任人唯贤,可外戚却在重要位置多有安插族人。丰梅王权势滔天,多有破格提拔亲信,更是将高力、倭瀛占为己有。”
“休要胡说。”小皇帝面色阴沉:“太后已极力回避,只是国事繁多,便有少许介入。丰梅王乃是朕所选之人,他并不贪图权势,封地更只是名义罢了。”
“高力、倭瀛远离大奉,历朝历代,哪个封王不想赶去封地的?他涂一乐都做了些什么,难道皇上还看不出来吗?”
“你到底要说什么?”
张明承一阵捶胸顿足:
“涂一乐将罪臣肖国冲、谋反藩王史贞昊安排在封地,不就是为了完全为其效忠嘛。”
小皇帝不以为意:
“都是朕下旨委派,两国之地皆是大奉直接管辖。”
“可两国之地与大奉并不接壤,高力有丽真相隔,而赤龙可算是涂一乐的岳丈。倭瀛高悬海外,联系如游丝一般。”
小皇帝脸色阴沉,有所动容:
“丰梅王忠心耿耿,日月可鉴。你休要妄言。”
张明承察言观色,便趁热打铁:
“涂一乐理应是分封而不锡土、列爵而不临民、食禄而不治事。可看他都做了什么?施以小恩小惠,高力上下便对他感恩戴德、爱戴有加。倭瀛百姓更是为其筑庙立像、顶礼膜拜。他更过分的是,与倭瀛皇族之女苟且,已令其怀有身孕。今后,只要他愿意,振臂一呼,可是三藩叛乱不可比之啊。”
小皇帝眉头紧锁,不再开口。
张明承所说,句句都是他之疑虑。
可之前已然放下猜忌,现在却又死灰复燃。
“皇上,臣句句肺腑。还请皇上念在宗亲份上,保臣之性命。”
“何出此言?”
“各方势力耳目,已遍布各处。不出一时半刻,想必涂一乐便会知晓,臣所说的每一个字。”
“哼,胡说。”小皇帝冷笑一声:“宫中议事,他又怎能知晓?”
张明承不再开口,而是缓缓转头,看向一旁静静垂手而立的洪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