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吃起饭来,亦是极为优雅。
许久过后,羊汤碗见底、两张小饼随之吃完,小碟之内,只剩下些许佐料。
男子并无着急,掏出绢布擦拭好餐具,将一切收拾妥当揣好。
他站起身来,便向外走去。
商贩见状,立即笑脸迎了上来:
“爷,一共十二文钱。”
“想必你还不认识我。”男子不屑冷笑一声:“先记账便是。”
男子随即很是自然便要离开。
商贩却一把将其抓住:
“你是谁都不行啊。吃饭给钱,天经地义。”
男子很是无奈连连摇头,显得对商贩极为轻蔑:
“我乃是誉王五世孙,张明承。乃皇室宗亲、当今圣上长辈。”
张明承洋洋得意。
他自认为,小小商贩听得他的身份,自会诚惶诚恐。
然而,并没有。
商贩怒目圆睁,依然死死攥住张明承手腕:
“说这个没用,给钱。”
“混账,你是没有听清楚吗?我乃是……”
“别废话,给钱。”商贩不依不饶:“誉王五世孙?那你还要叫我一声叔父。瞧见那边卖夹馍的没?你还要唤他一声叔公!”
张明承嘴巴连连颤动,却久久说不出半句话来。
二人僵持之际,越来越多的人,围拢上来。
张明承觉得失了身份,随即大吼起来:
“刁蛮小民,怎懂得宗亲之贵。你这些小钱,我全然不放在眼里。”
“呸,别只说得好听。吃饭给钱,天经地义。”
二人争执不下,愈演愈烈。
突然,一名身着朴素、气宇轩昂男子出现。
他递出一锭银子,举在商贩面前:
“放手,我家主人怎会欠了你这小小饭钱。”
商贩与众人闻言,无不呆立当场。
看来,这张明承并非落魄宗亲,而是真正的富贵。
张明承洋洋得意,觉得找回失去的面子。
可他心中同样疑惑不解。
他何时有了下人?
又何曾成了主子?
“十二文钱便可,我找给你们便是。”
商贩随即翻凑起碎银。
男子则极为大气说道:
“这些小钱,无需麻烦。我家主人不是讲了,记账便是。”
张明承虽然闹不明白,但依然装出高高在上样子:
“哼,刚刚说了不听,为了点小钱斤斤计较,当街失了体面。”
商贩摆摊做生意,亦不想坏了营生。
这便立即赔上笑脸:
“刚刚是小的有眼无珠,若是吃的好,大爷多来。小的定然尽心竭力。”
张明承很是高傲摆摆手:
“退下吧,别在这碍眼。”
没了热闹可看,众人纷纷散去。
张明承随即小声说道:
“兄台,感谢你仗义出手。”
“同为宗亲,举手之劳罢了。”男子面带微笑说道:“可否赏光,茶楼一叙?”
张明承笑容瞬间消失,脸色微沉,打量起男子:
“你也是宗亲?”
张明承见男子衣着朴素,便觉得与市井小贩无异,失了宗亲身份与气度。
“不才,我乃是先帝皇兄,张烈棣。”
张明承瞬间瞪大双眼,再次不住审视起来:
“失敬,失敬。我乃是誉王五世孙,张明承。”
“本是同族,请。”
张烈棣很是自然,伸手做出手势。
张明承对此很是受用,觉得先帝皇兄,自然能与其对等了身份。
二人来到茶楼之中。
来到二楼雅间落座。
雕花窗棂透进柔和的光线,落在房间之中、洒在精美的茶具之上。
暗红色柱子雕刻着各式动物图案。
栩栩如生,仿佛随时腾空而起。
一名妙龄女子,衣着淡雅,动作娴熟,在桌案之上动作不停。
二人对立而坐,只是静静看着,并不开口讲话。
很快,女子沏好茶,热气升腾、茶香四溢。
“有劳姑娘,剩下我们自斟便可。”
张烈棣很是礼貌说道。
女子优雅起身,缓缓行礼,随即退出屋内。
张明承四下打量,觉得此茶楼能配得上他的身份。
毕竟,这是定荣城中最好的茶楼。
然而,张明承并未踏足过。
他随即连连摇头:
“这茶楼倒是中规中矩。可这雕刻图案杂乱无章、寓意不明,边角细节含糊不清。”
“明承兄海涵,商家只是逐利,不比真正权贵,自然有照顾不到之处。”张烈棣伸手指向桌案:“请,品茶。”
张明承看向桌案之上,并不去动。
他再次连连摇头:
“那女子看似精通茶道,实则全无半点功底。水流高冲激发茶叶香气,却过于太高,破坏了茶叶应有的醇厚与浓香。我只是看那白色水气,便知水温过高,已将茶叶原本的品质破坏殆尽。”
“明承兄见多识广,这小店粗鄙了些,还望明承兄见谅。”
张烈棣并未有一丝一毫气恼,很是谦卑说道。
“无妨,无妨。”
张明承很是得意摆摆手,随即端起茶杯,细细品上一小口:
“这茶叶亦有不妥,并非上乘。理应采用……”
“明承兄海涵。”张烈棣径直打断:“明承兄学识渊博、见多识广,今日一见如故。唉,怎奈,高祖后世子孙众多,却多是碌碌无为之辈。”
张明承闻言,瞬间来了兴致。
他一副痛心疾首模样:
“唉,谁说不是呢?若是宗亲尚有血性,怎容得下异姓之人僭越大奉天下?”
“明承兄小声些,切莫被旁人听了去,引来杀身之祸啊。”
张烈棣诚惶诚恐,小声提醒起来。
而张明承则很是得意,这可是先帝皇兄,曾经有机会荣登大宝之人。
“怕甚?都是太祖子孙,竟然流落到要看旁人脸色度日?”
“明承兄所言极是,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随即,二人无比豪迈,将温热茶水一饮而尽。
“若依明承兄所见,大奉现如今应何去何从?”
“皇室宗亲庞大,理应团结一致,驱除外戚与异姓权臣,将大奉天下重掌在宗亲手中。为当今圣上保住这江山社稷。”
“理所应当。”张烈棣面露难色:“外戚与权臣,具体都指谁呢?”
张明承闻言,细细思索,却心中警觉起来:
“我只是泛指居心叵测、危害社稷之人。”
张烈棣面露一丝玩味笑容,转而径直道出:
“乃是当今妖后及其武姓之人,还有那佞臣涂一乐及其党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