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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其他类型 > 暖暖而生 > 第212章 回到越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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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轮碾过最后一段颠簸的山路,视野骤然开阔。

北地的朔风与萧瑟仿佛被无形的屏障隔绝在身后,扑面而来的是江南深秋温润却依旧生机满满的气息。

云海第一次下江南,忍不住从马车中探出头,眼中的震惊几乎要满溢出来。

同一片天空之下,北地已是草木凋零、风刀霜剑,而此处,目之所及仍是层峦叠翠,最具有秋意的应该是那成片成片泛黄的稻谷。

虽已近深秋,草木却只是褪去几分盛夏的浓烈,换上了更为深沉的青翠与金黄,间或夹杂着几树经霜的枫红。

稻穗沉甸甸地低垂,形成一片片金色的海洋,在微风中温柔起伏,预告着即将到来的丰收季。

“真是…绿意葱葱啊。”云海喃喃自语,只觉得这江南的深秋,竟比他北地的仲夏还要鲜活丰沛,天地造化之奇,莫过于此。

众人寻了一处临水的宽阔草地歇脚。

清冽的溪水潺潺,不远处便是连绵的稻田,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成熟稻谷的醇厚香气,还有隐隐的不知名的淡香。

旅途的疲惫似乎也被这江南的温柔化解了几分。

云海走到溪边,掬起清凉的溪水洗了把脸,似是准备捣鼓什么。

只见他双手在面颊、下颌、额角几处穴位或轻或重地按揉拍打,动作不是很快。

渐渐地,那原本那张眉目清朗、青涩年轻的脸庞变成了饱经风霜、沟壑分明,看上去足有三十八岁的脸庞。

连原本有些清澈的眼神,看上去都有些深沉和风霜感。

围观的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好些人嘴角不受控制地抽动起来,仿佛看到了什么违背常理的戏法。

尤其是夏一丰,小伙子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微张,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他一个箭步冲到云海身边,蒲扇般的大手激动地拍在云海的肩膀上,震得云海一个趔趄:“乖乖!云海兄弟,哦不,云海道长!你这手‘大变脸’的功夫也太神了!快,快教教我!出门在外,这本事可太管用了!”

林暖站在稍远处,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嘴角忍不住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眼中也流露出好奇感。

她心中暗忖:这易容改扮之术,果然厉害!这还不是用胭脂水粉,单单是改变脸部的肌肉和线条,果然只是不了解这些能人异士罢了,而不是不存在。云海明显手法还有些生涩,要是归恒道长他们只怕更是厉害。

云海被夏一丰的热情弄得有些窘迫,下意识地抬头,正好迎上林暖带着笑意和一丝探究的目光。

年轻道士似乎有些不知所措,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解释道:“林姑娘,您莫见怪。师父他老人家临行前特意交代的,说咱们几个年轻弟子出门在外,行走江湖,新建道观,总得……总得看上去沉稳牢靠一些才好办事。这副‘老成’模样,唬唬人什么的,确实方便些……”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上几分真实的忧虑和思念“唉,也不知归安师叔和云生他们此刻游历到何方了,是否安好。”心里头却想:如果归安师叔到了江南被他遇上了,他绝对不会放他们回去,让他师父头秃头秃!

林暖理解地点点头,笑容温和而真诚,声音清朗地说:“道长不必介怀。道家虽讲‘道法自然’、‘返璞归真’,却也深谙‘与时迁移,应物变化’之理。易容改扮,不过是以术应时势,只要心存道义,不以此行邪祟之事,便无妨大道本真。此乃‘和光同尘’的智慧,有何不可?”

云海闻言,眼睛倏地一亮,如同拨云见日,脸上最后一丝窘迫也化作了由衷的敬佩。

他后退一步,对着林暖郑重地行了一个道礼,语气带着几分激动:“无量寿福!林姑娘,师父说得一点没错,您真是位通透豁达的‘真人’!此番到了江南,诸多事宜,还请林姑娘不吝指点!”

“指教万不敢当,”林暖连忙摆手,笑容依旧亲切,眼神却认真起来,“道长既知我心,也该明白,此行江南,我心中最重的,终究是‘医’之一字。江南水泽丰沛,物产繁茂,本草种类想必远胜北地,但同样毒虫毒草甚多,甚至还有时疫。若道长方便,还望能授业解惑,江南需要医者。医道相通,救人疾苦,亦是功德。”

医疗是十分要紧的,既然已经准备好好发展,那这一块绝对不能缺。大部分的医疗都是家族传承,不愿意向外传播,但有一种人除外,那就是道士,道家的医术还是很强悍的,甚至是带着心理辅导型的医术。

云海的神情也瞬间变得肃然,他挺直了尚显单薄的背脊,年轻的面庞上却流露出一种超越年龄的庄重承诺:“林姑娘慈悲心肠,心怀苍生!这是自然之理,更是我辈修行中人分内之事!医者仁心,济世活人,正是践行大道的根本!请姑娘放心,小道自当努力!”

清风拂过金色的稻田,送来新谷的清香,也卷动着林暖的衣袂。

她望着眼前这片生机勃勃、即将迎来收获的土地,又看了看身边这位热忱满满的年轻道士,心中对这片江南水土的未来,悄然升起一份新的期待,只要再多一丝生存的希望也是好的。

浩浩长江,终于被甩在了身后。

然而甫一踏上江南腹地,迎接他们的并非想象中的风和日丽,而是十月的第一场风暴雨。

这场风暴来得迅猛而暴烈,仿佛在提醒他们,江南的温柔背后,亦有其不容小觑的狂野自然力量。

狂风卷集着乌云,如同墨色的巨浪翻滚压顶,顷刻间白昼如晦。

豆大的雨点被风裹挟着,密集地砸在车篷、屋顶和地面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噼啪声,汇成一片混沌的喧嚣。

雨水在道路上肆意横流,汇聚成浑浊的小溪,路旁的树木疯狂地摇摆着枝条,仿佛随时会被连根拔起,远处水田里沉甸甸的金黄稻穗在风雨中剧烈地起伏、俯仰,看得人心惊肉跳。

对于生于斯长于斯的江南人来说,这场景虽令人忧心,却也司空见惯。

他们忧的是家中老屋是否漏雨,会不会倒塌,担心的是田里即将成熟的稻子能否扛过这场风雨的蹂躏。

每一次风暴过境,都意味着或多或少的损失,房屋倒塌、农田被淹、渔舟倾覆,都是寻常事。

然而,越州的小伙计回想起这南北往返两趟的见闻,心中却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林暖望着窗外,声音在风雨中显得有些沉闷:“知足吧,咱越州这风暴,比起象屿郡那边,简直算是老天爷开恩了!那边每逢风暴,海水倒灌,整个郡县都得泡在水里,海货再多,也架不住次次都要折损人命啊!”

一旁的云海也附和着叹息:“是啊,北地旱灾起来,赤地千里,那才叫绝路。我师父说二十年前那场大灾……唉,白骨露于野啊,就算是前几年旱灾的日子也不好过。”

“知足吧”这三个字沉甸甸地压在众人心头,也重重地敲在云海的心上。

云海坐在驿站厢房的窗边,透过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的窗格,望着外面这天地变色的狂暴景象,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这沉默不仅源于大自然神威的震撼,更源于江南人面对这近乎常态的灾难时,那种近乎麻木的坚韧和适应力。

林暖那句“没有哪个地界的人活着是容易的,最难就是活着”,像一根针,刺破了少年道士心中某些关于“人间”的朦胧想象。

北地的旱魃为虐,江南的风暴肆虐,西陲的苦寒,南疆的瘴疠……

普天之下,黎民苍生,原来都是在与天争命,在无常的夹缝中艰难求生。

这份认知带来的沉重感,远比窗外的风雨更猛烈地冲刷着他的心灵。

或许是这份对“活着”的深刻体悟驱动,又或许是云海本就天赋异禀,在随后的行程中,他学起越州方言来竟如有神助。

他不再满足于仅仅听懂,而是主动模仿着车夫、店家、路人的口音和词汇,虽然起初带着明显的异乡腔调,词句也略显生硬,但那份专注和进步的速度,让林暖忍不住点头。

当他们在一个小镇歇脚,他已经可以用带着几分青涩但已能达意的越州话让小伙计去买一些药材然后配出了驱寒汤,大家伙连声夸赞“道长学得真快”!

风雨终有歇时,路途也有到达时。

十月十五,一个雨霁初晴的日子,一众人马终于风尘仆仆地抵达了目的地——越州。

湿漉漉的青石板路反射着清冷的天光,空气里弥漫着雨水冲刷后的清新和泥土的芬芳,空山清雨后,天气晚来秋!

林二虎早已在林宅门口翘首以盼多时。

当看到车队出现,尤其是看到女儿林暖安然无恙地走下马车时,这个憨厚的汉子激动得眼眶都红了。

而当他从林暖口中听到“陈行宁中了举人”的消息时,巨大的喜悦瞬间冲垮了所有的克制,他猛地一拍大腿,咧开嘴,像个孩子似的原地转了两圈,嘴里反复念叨着:“好啊!好啊!真好!举人老爷了!咱家也出举人老爷了!”

那发自肺腑的欢欣,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林三叔一家人自然是兴奋得不得了,而其他林氏作坊、铺面的管事伙计们纷纷上前,满脸堆笑地向林二虎和林暖道贺:“恭喜老爷!恭喜林姑娘!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出去,很快,祝长青和卢光等人也遣了心腹家人,送来了丰厚的贺礼。

这些礼物不仅是人情往来,更蕴含着深意,陈行宁一旦步入仕途,天然便会被视为与卢氏一系亲近的力量,在未来的官场格局中,彼此便是守望相助的盟友。

回到熟悉的林氏地行二楼办公室,林暖立刻投入了繁杂的事务中。

云玉辽早已将越州各项产业的运转情况梳理得井井有条,条理清晰地做了整体汇报。

明涛更是捧上了厚厚的账本,每一笔收支都记录得清晰明了。

林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整整两天,伏案疾书,仔细查阅,核对数目,批复各项请示。

当她终于合上最后一本账册时,疲惫之余,心中涌起的是深深的欣慰。

她发现自己离开这段时间,整个林氏产业不仅没有停滞,反而在云玉辽、明涛等人的主持下,如同精密的齿轮般,有条不紊地向前推进着,展现出了强大的韧性和自组织能力。

她走出办公室,带着冯雨等人来到城北巡视。

眼前的景象让她眼前一亮,向荣、向义两兄弟带着地行等一众踏实肯干的伙计,已然将城北这片区域进行了翻天覆地的建设。

原本孤零零的小院与城北镇之间的大片空地,如今被精心规划,建起了一排排整齐、结实的小院,青砖灰瓦,虽然简朴,却干净敞亮。

这正是林暖离开前定下的计划:既然一时买不起越州城里昂贵的街面房屋,那就先在城北这块自家土地上,让这些跟随林家打拼的忠心伙计们,都能拥有一处属于自己的、能遮风挡雨的小家。

至于林氏目前最大的现金来源——越州宴,更是运转得红红火火。

它的名声早已在越州城的富商显贵间传开,那些品尝过越州宴那融合了北地豪迈与江南精致、滋味千变万化的珍馐美味的人,再回到家中面对千篇一律、清汤寡水的蒸煮菜肴时,往往只能对着满桌饭菜深深叹上一口气,食不甘味。

巨大的利益自然引来觊觎。

刘灵丽姑姑汇报时带着几分不屑的笑意:“姑娘放心,确实有不开眼的,想方设法想混进县衙食堂或者酒楼后厨偷师。不过,咱们核心的调味手法,尤其是那几锅吊命根子似的独家高汤,都是林阳和我亲自把控,绝不离手。那些偷看的,顶多学个皮毛,连门道都摸不着!”

林暖闻言,淡然一笑,秘方的保护是商业生存的根本,这点她从不担心。至于那些尚在投入期、未能立刻见到滚滚财源的产业——无论是新开垦的试验田、戏曲班的传唱,还是与云海约定要开展的道门合作,林暖心中自有一番丘壑。

她深知,根基的牢固远比一时的暴利重要。不急!她望着窗外雨后初晴、生机勃发的越州城,目光沉静而悠远。

一切都刚刚开始,一切都在朝着既定的方向稳步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