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晨雾裹着的山谷底部,有个住着小矮人、兔子和刺猬的小镇,名叫苔藓镇。镇里的路是用青石板铺的,石板缝里长满了软乎乎的苔藓,踩上去像踩着绿色的棉花;房屋是用圆木搭的,屋顶盖着厚厚的松针,烟囱里飘出的烟都带着松脂的香。
最特别的是镇里的路灯——不是挂在杆子上,而是长在路边的蒲公英丛里。每朵蒲公英的花盘里,都盛着一勺亮晶晶的蜂蜜,黄昏时分会自己发光,把路照得暖融融的,连影子都带着甜甜的味道。这些蜂蜜路灯是镇上的养蜂人阿蜜照料的,她是个扎着两个蜂蜜色辫子的小矮人,围裙上总沾着黄澄澄的蜜渍,手里的小刷子是用蜂蜡做的,刷过的蜂蜜会更亮。
这天黄昏,阿蜜像往常一样去检查路灯,却发现镇口的三盏蜂蜜灯灭了。蒲公英的花盘歪歪扭扭的,里面的蜂蜜变成了深褐色,像被晒干的泥。“是雨水太少了。”住在灯柱旁的老刺猬卷卷探出头,他的背甲上还沾着去年的蜂蜜,“这半个月没下雨,苔藓都快干成粉末了,蜂蜜也留不住水分。”
阿蜜蹲下来摸了摸苔藓,果然硬邦邦的。她急忙往花盘里加新酿的蜂蜜,可刚倒进去就渗进了干土,连一丝光都没发出来。“这样下去不行,”阿蜜急得辫子都散开了,“今晚有新来的小鹿要经过镇口,没路灯会迷路的。”
卷卷慢慢展开身子,露出背上藏着的一颗露珠:“这是我清晨在草叶上捡的,也许能帮上忙。”阿蜜把露珠滴进蜂蜜里,褐色的蜜果然慢慢变浅了,发出一点微弱的光,像颗快没电的星星。“不够,还需要更多的水。”阿蜜看着远处的山,“只有山顶的云泉能救路灯,那里的泉水带着云气,能让蜂蜜保持湿润。”
卷卷想跟去,可他的腿在前几天找食物时扭伤了。“我去吧,”一只路过的小兔子跳跳停下脚步,她的耳朵上还别着朵蒲公英,“我跑得快,而且认识去云泉的路。”阿蜜把装蜂蜜的小陶罐递给她:“路上小心,云泉边的石头很滑,记得用这个罐子装水。”
跳跳蹦蹦跳跳地往山顶跑,路过麦田时,看到几只小田鼠在哭。他们的小推车陷进了干裂的泥里,车上装着给奶奶治病的草药。“我帮你们推!”跳跳用后腿蹬着车,田鼠们在前头拉,好不容易把车弄出来,小田鼠们却舍不得让她走:“姐姐,能借点水吗?草药快蔫了。”
跳跳摸了摸陶罐,想起阿蜜的话,又看了看皱巴巴的草药,咬咬牙倒了半罐水给他们。“谢谢!”小田鼠们给了她一把烤南瓜子,“这个能补充力气,云泉的路很远呢。”
爬到半山腰时,天已经擦黑了。跳跳的耳朵被风吹得通红,爪子也磨出了小口子。她正想歇口气,突然听到树上传来“扑棱”声,一只翅膀受伤的夜莺掉了下来,嘴里还叼着根发光的羽毛。“我想把羽毛送给生病的妹妹当玩具,”夜莺的声音细细的,“可飞得太急,翅膀撞到了石头。”
跳跳用剩下的水给夜莺洗了伤口,又撕下围裙的一角帮它包扎。夜莺感动地把羽毛送给她:“这个能照亮路,云泉的泉水要对着月亮接才最灵。”
终于到了山顶,云泉果然像块嵌在石头里的蓝宝石,水面上飘着薄薄的云气。跳跳对着升起的月亮,把陶罐放在泉眼旁,泉水“叮咚”地往里跳,很快就装满了,罐口还缠着一缕白汽。她刚要转身,却发现泉边的石头上坐着个小小的云精灵,正对着干渴的野花叹气。
“你怎么了?”跳跳轻声问。云精灵的头发像,眼泪是透明的水珠:“我的花快枯死了,可我没有足够的云气给它们浇水。”跳跳看着罐子里的泉水,又看了看耷拉着脑袋的野花,把罐子往精灵面前推了推:“分你一些吧,花也需要水。”
云精灵的眼睛亮了,用手指沾了点泉水洒在花上,野花立刻挺直了腰,开出了星星形状的小花。“谢谢你,”精灵往她罐子里吹了口气,泉水顿时冒出更多的泡泡,“这些水能让蜂蜜灯亮一整个月,还会带着花香呢。”
回到苔藓镇时,阿蜜和卷卷正举着松明火把等在镇口。跳跳把泉水倒进蜂蜜灯,奇迹发生了——深褐色的蜜瞬间变成了金黄色,像融化的阳光,发出的光比以前亮十倍,连石板缝里的苔藓都慢慢舒展了身子,冒出点点绿光。
“小鹿来了!”卷卷指着远处,一只怯生生的小鹿正顺着灯光走来,蹄子上沾着泥,显然走了很久的路。“我找不到妈妈了,”小鹿的眼睛湿漉漉的,“看到这边有光就过来了。”阿蜜赶紧给她倒了杯蜂蜜水:“别怕,今晚住在我家,明天我们帮你找妈妈。”
夜里,苔藓镇的蜂蜜灯格外亮,连路过的萤火虫都停下来,围着路灯跳舞。跳跳躺在阿蜜家的干草堆上,手里捏着夜莺送的羽毛,闻着空气中的花香和蜜香,很快就睡着了。她梦见云精灵在云泉边种花,小田鼠的奶奶喝了草药痊愈了,小鹿跟着妈妈在月光下奔跑,而苔藓镇的每盏路灯,都开出了带着翅膀的蒲公英,飞到需要光的地方去。
第二天清晨,阿蜜发现蜂蜜灯里的蜜不仅没少,还长出了小小的花苞。卷卷说,这是云泉的魔法,只要心里装着别人,泉水就会永远流动。小鹿在镇外找到了妈妈,临走前在路灯旁种了棵小树苗,说等长成大树,就能给路灯遮太阳了。
阿蜜重新扎好辫子,开始给路灯刷蜂蜜。阳光透过松针照在她身上,围裙上的蜜渍闪闪发亮。她知道,以后就算再遇到干旱,苔藓镇的路灯也不会灭了,因为泉水里藏着大家的善意,像永不干涸的暖流,在每个黄昏准时亮起,把路照得又暖又甜。
而那些被灯光照亮的脚印,无论是小鹿的、田鼠的,还是云精灵的,都深深印在苔藓里,长成了新的绿色,像给小镇系上了一条永远解不开的、温柔的绿丝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