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长满薄荷草的山谷里,有一条会发光的小溪,名叫薄荷溪。溪水是淡绿色的,水底铺着光滑的月光石,阳光照过时会碎成千万片金箔;月亮升起时,溪水又会变成银色,像流淌的银河。溪边住着一个穿绿麻布衣裳的女孩水纹,她的头发上总缠着薄荷藤,手里的渔网是用蛛丝和晨露编的,网眼细得能接住飘落的蒲公英。
水纹的工作是打捞溪里的“碎梦”。每天夜里,当生灵们睡着时,那些没做完的梦会变成透明的泡泡,顺着水流漂到溪中央,要是不及时捞上来,天亮就会碎成水汽。她把碎梦装进琉璃瓶,等攒到一定数量,就交给住在水底下的老龟,老龟会用龟甲把碎梦拼成完整的美梦,再送回做梦的生灵枕边。
这天深夜,薄荷溪突然变得很浑浊,水面上漂浮着黑色的泡泡,像被墨汁染过。水纹划着荷叶船去捞碎梦,渔网刚放进水里就被什么东西缠住了,拉上来一看,网眼里挂着许多细小的黑色绒毛,闻起来有股焦糊味。“是山那边的火塘烟。”水纹皱起眉头,她知道山那边的伐木人最近总在夜里烧木头,浓烟顺着风飘进山谷,把碎梦都弄脏了。
正着急时,荷叶船突然被轻轻撞了一下。水里探出个湿漉漉的小脑袋,是只刚出生没多久的小水獭,爪子上抱着个破了洞的琉璃瓶,瓶里的碎梦正一点点往外冒。“姐姐,”小水獭的声音像含着水,“我的梦被黑烟咬了个洞,你能帮我补补吗?”
水纹把小水獭拉上船,发现它的瓶里装着个彩色的梦——梦里有开满荷花的池塘,有会唱歌的蜻蜓,还有水獭妈妈背着它在水里翻跟头。可现在,梦里的荷花都蔫了,蜻蜓的翅膀也断了,妈妈的影子变得模糊不清。“别怕,”水纹从口袋里掏出晒干的薄荷叶,“薄荷草能驱散烟味,我们一起把梦补好。”
她把薄荷叶捣成汁,混着晨露调成黏合剂,又用自己渔网的蛛丝小心地修补瓶口。小水獭趴在旁边,用爪子帮忙递东西,看着梦里的荷花慢慢挺直腰杆,眼睛亮了起来:“妈妈说,等我学会捕鱼,就带我们搬到荷花塘去住,那里的碎梦都是香的。”水纹笑着摸了摸它的头:“一定会的,这个梦很快就会变完整。”
补好梦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小水獭抱着琉璃瓶跳进水里,临走前甩给水纹一条银光闪闪的小鱼:“这个给你,是我昨天捕到的,能让渔网变得更亮。”水纹把小鱼挂在渔网边缘,果然,网眼透出淡淡的蓝光,像撒了一层星星。
回到岸边,水纹发现老龟正趴在月光石上叹气。“烟越来越大了,”老龟的声音慢吞吞的,“昨晚有一半的碎梦都被染黑了,我拼了一夜也没拼好。再这样下去,山谷里的动物们会开始做噩梦的。”水纹看着装满黑色碎梦的琉璃瓶,突然想起外婆说过,薄荷溪的源头有棵“醒梦树”,树洞里的晨露能洗去所有脏东西,只是那里的水流太急,很少有人能爬上去。
“我去源头看看。”水纹把黑色碎梦装进背包,又往口袋里塞了些薄荷糖——那是用溪水里的糖霜做的,含在嘴里能提神。老龟想阻止,可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只好从背上取下一片脱落的龟甲:“这个给你当盾牌,源头的石头很滑,别摔着。”
通往源头的路藏在茂密的薄荷丛里,溪水在这里变得湍急,像匹不听话的绿绸缎。水纹抓着溪边的岩石一步步往上爬,渔网边缘的小鱼发出蓝光,照亮了脚下的路。爬到半山腰时,突然听到“呜呜”的哭声,是只被浓烟呛到的小画眉,正蹲在树枝上咳嗽,羽毛都被熏成了灰色。
“我帮你洗洗吧。”水纹摘下醒梦树的叶子(她认得出,叶子上有星星形状的纹路),蘸着溪水给小画眉擦羽毛。奇怪的是,叶子一碰到羽毛,黑烟就变成了水汽,羽毛又恢复了鲜亮的棕色。“谢谢你!”小画眉扑棱棱飞起来,“我知道醒梦树在哪儿,我带你去!”
跟着小画眉飞了没多久,就看到一棵巨大的古树,树干上长满了发光的苔藓,树洞里不断涌出带着清香的晨露,滴进溪水里,让周围的溪水都变得清澈起来。水纹赶紧把装黑色碎梦的琉璃瓶放进树洞,晨露一进去,黑色就像退潮一样慢慢消失,碎梦重新变得透明,还带着淡淡的薄荷香。
“原来醒梦树的晨露,是薄荷溪最干净的水。”水纹恍然大悟,她用龟甲接了满满一甲晨露,打算带回溪里,让整段溪水都恢复洁净。小画眉在她头顶盘旋:“我去告诉山那边的伐木人,让他们别再乱烧木头了,我可以帮他们唱伐木歌,不用火也能砍树的。”
回到薄荷溪时,老龟已经带着小动物们在岸边等了。水纹把晨露倒进溪里,奇迹发生了——浑浊的溪水瞬间变得碧绿透亮,黑色的泡泡都变成了彩色,水底的月光石重新闪烁起来。水纹撒开渔网,这次捞上来的碎梦都带着光,有兔子梦见胡萝卜的橙色,有松鼠梦见松果的棕色,还有小水獭梦见荷花塘的粉色。
老龟高兴地用龟甲开始拼梦,拼好的美梦像萤火虫一样飞起来,朝着各自的家飞去。小水獭又游了过来,这次它的琉璃瓶里装着个新梦:梦里,它和妈妈坐在荷叶上,看着水纹和小画眉在溪面上玩耍,远处的伐木人正用锯子轻轻锯木头,没有烟,只有薄荷草的香味。
天黑后,水纹坐在溪边,看着薄荷溪又变成了银色的银河。老龟给她讲起古老的故事,说薄荷溪其实是天上的银河流到人间的分支,醒梦树是银河的守门人,所以能净化所有脏东西。小画眉落在她的肩膀上,嘴里叼着一朵薄荷花,说伐木人答应了,以后只用阳光晒干木头,不再烧火了。
水纹摸了摸渔网边缘的小鱼,小鱼已经变成了银色的鳞片,牢牢地粘在渔网上。她知道,以后每个夜晚,她都能捞到干净的碎梦,老龟也能拼出更多甜美的梦,而薄荷溪会一直流淌,带着月光和薄荷香,把好梦送到山谷的每个角落。
夜深了,水纹躺在用荷叶做的小床上,盖着薄荷草编的毯子睡着了。她梦见自己变成了一条小鱼,在薄荷溪里游来游去,身边全是透明的梦泡泡,每个泡泡里都有一张笑脸。醒梦树的晨露滴在她脸上,凉凉的,香香的,让她的梦也变得甜甜的,像含着一颗永远不会化的薄荷糖。
溪水流淌的声音,像一首温柔的摇篮曲,和着小动物们均匀的呼吸声,在山谷里慢慢散开。明天早上,当第一缕阳光照进薄荷溪,又会有新的碎梦漂来,而水纹会带着她的月光渔网,继续守护这片流淌着银河的小溪,守护每个生灵的甜甜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