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晨雾包裹的山谷底部,有一座用苔藓和鹅卵石砌成的城堡。城堡的尖顶爬满了会发光的地衣,窗户是用空心芦苇杆做的,风穿过时会发出“呜呜”的歌声,像谁在念着古老的信。城堡里住着一位穿青苔斗篷的小蜥蜴墨墨,他的鳞片是深绿色的,和苔藓一个颜色,只有眼睛像两颗亮闪闪的露珠,总在城堡的石缝间搜寻——他在找那些被时光遗忘的“琥珀书信”。
这些书信是用树脂裹着往事凝成的,有的藏在老树的树洞里,有的埋在溪水边的淤泥里,只有在满月的夜晚才会透出淡淡的光。墨墨的工作是把找到的琥珀书信翻译成现在的语言,刻在石片上,挂在城堡的墙壁上,这样后代的小动物们就能知道,很久以前这里发生过哪些温暖的事。
这天清晨,墨墨在一棵倒下的古树树干上,发现了一块嵌着蝴蝶翅膀的琥珀。翅膀是蓝紫色的,边缘还沾着点花粉,琥珀里隐约能看到几行歪歪扭扭的字,像是用松针写的。他把琥珀捧在手心,对着阳光看了又看,认出这是三百年前的文字——那时的蝴蝶还在用翅膀上的磷粉写字。
“得找老蜗牛帮忙。”墨墨把琥珀放进背上的藤筐里,往城堡深处爬去。老蜗牛住在城堡最古老的石缝里,他的壳上刻满了历代的文字,是城堡里最有学问的长者。“这是蓝闪蝶家族的信,”老蜗牛用触角点了点琥珀,“信里说,她要去山那边的花园产卵,让孩子出生在有向日葵的地方,还说等孩子长大,要记得回来看看山谷里的蒲公英。”
墨墨的眼睛亮了:“那她的孩子回来了吗?”老蜗牛慢慢转动壳:“不知道哦,三百年前的一场暴风雨,把山那边的花园毁了,后来就再也没见过蓝闪蝶了。”墨墨轻轻抚摸着琥珀里的翅膀,突然觉得心里有点空落落的,像城堡的石缝漏了风。
“我要帮她把信送到后代手里。”墨墨把琥珀放进贴身的口袋,“您知道哪里还有蓝闪蝶吗?”老蜗牛想了想,吐出一串泡泡:“东边的沼泽地去年飞来过几只,说要寻找祖先住过的地方,你可以去那里碰碰运气。”他从壳里取出一片磨得光滑的石片:“把翻译好的信刻在这上面吧,石片能保存很久。”
墨墨谢过老蜗牛,顺着城堡的苔藓台阶爬下来。山谷里的蒲公英正在开花,白色的绒毛被风吹得漫天飞,像无数个小信使。他一边爬一边翻译信上的文字,用爪子在石片上慢慢刻着:“亲爱的孩子,山谷的春天有会唱歌的溪水,夏天有甜甜的野草莓,秋天的落叶能当被子,冬天……妈妈可能看不到了,但你要记得,家的方向永远有蒲公英在等你。”
爬到沼泽地时,太阳已经升到了头顶。沼泽里的芦苇长得比墨墨还高,叶子上的露珠滴下来,在水面上敲出一圈圈涟漪。“有人吗?”墨墨对着芦苇丛喊,喊了好几声,才有一只蓝紫色的蝴蝶从芦苇里飞出来,翅膀上的鳞片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像撒了把碎钻。
“你是谁?”蝴蝶落在一根芦苇上,警惕地看着他。墨墨赶紧掏出琥珀:“我是苔藓城堡的信使,这是你祖先三百年前写的信。”蝴蝶的翅膀抖了一下,凑近琥珀看了又看,突然哭了起来,眼泪落在水面上,变成了一颗颗紫色的露珠。
“我们找了好久……”蝴蝶的声音带着颤音,“妈妈说,我们的祖先来自一个有蒲公英的山谷,可我们飞过了好多地方,都没找到有会唱歌的溪水的地方。”墨墨把刻好的石片递给她:“信里说,家的方向有蒲公英,你看,山谷那边的蒲公英正在飞呢。”
蝴蝶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无数白色的绒毛飘过沼泽,像在为他们指引方向。“谢谢你!”她激动地用翅膀抱住墨墨的脖子(虽然有点扎),“我们现在就回去,把这个消息告诉大家!”墨墨笑着摆摆手:“记得常来城堡做客,老蜗牛还知道很多你们祖先的故事呢。”
回到苔藓城堡时,夕阳正把城堡的尖顶染成金色。墨墨刚爬上台阶,就看到老蜗牛站在门口等他,身边还围着几只小蜥蜴,都是来听故事的。“怎么样?”老蜗牛问。墨墨举起石片,石片上的字在夕阳下泛着暖光:“信送到了,他们说要回来住呢。”
小蜥蜴们欢呼起来,七嘴八舌地问:“蓝闪蝶会教我们飞吗?”“她们的翅膀真的会发光吗?”墨墨笑着说:“等她们来了,你们自己问呀。”他把琥珀书信挂在城堡的墙壁上,就在那封“最早的雨水信”旁边——那封信是一百年前的雨滴写的,说要永远滋润山谷里的苔藓。
夜幕降临,苔藓城堡的地衣开始发光,把墙壁上的石片信照得清清楚楚。墨墨躺在自己的石床上,听着窗外芦苇杆窗户传来的风声,像在念着新的信。他想,明天要去溪水边找找,说不定能发现鱼群写的信,去年他们说要去下游产卵,不知道有没有平安回来。
老蜗牛慢慢爬进他的石床,给他讲起三百年前的山谷:那时的溪水更宽,蒲公英能长到一人高,蓝闪蝶的祖先每天都在城堡上空跳舞,翅膀的光把整个山谷都染成了紫色。“等她们回来,山谷又会变成那样的。”老蜗牛的声音越来越轻,慢慢睡着了。
墨墨也打了个哈欠,把爪子放在那片刻着信的石片上。石片有点凉,却带着一种暖暖的感觉,像三百年前的阳光还留在上面。他闭上眼睛,梦见蓝闪蝶们飞进了苔藓城堡,翅膀的光和地衣的光混在一起,把墙壁上的每封信都照亮了,那些古老的文字一个个活了过来,变成了会动的画面:雨滴在跳舞,鱼群在写信,蒲公英带着信飞向远方……
梦里的风特别温柔,吹得芦苇杆窗户“呜呜”地唱,像在为这些画面伴奏。墨墨的鳞片在梦里也变成了蓝紫色,和蝴蝶们一起在城堡上空飞,翅膀碰在一起,发出“叮叮”的声音,像无数封琥珀书信在轻轻碰撞。
苔藓城堡的夜静悄悄的,只有地衣的光在慢慢流淌,像在守护着这些不会褪色的往事。明天早上,当第一只蒲公英绒毛飘进城堡,墨墨又会背起藤筐,去寻找新的琥珀书信,把那些藏在时光里的温暖,一个个叫醒,一个个传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