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丝竹声骤然停歇,
“回皇后娘娘,妾身确有些不适。”孟姝懒懒抬眸,声音里透着几分倦意,干巴巴的回了这么一句。
皇后一时语塞,隔了一会儿才道:“...既然身子不适,也不该强撑着,得召太医来看看。”
皇上眉头微蹙,目光在孟姝略显苍白的脸上停留片刻:“何医正就在殿外值守。”
他朝景明使了个眼色,“去宣他进来为孟婕妤诊脉。”
孟姝起身行了个福礼,“臣妾只是觉着有些精神不济,歇会儿就好,不必劳烦太医了。”
景明偷眼瞧了瞧皇上的神色,见皇上微微颔首,立即快步下了台阶,匆匆去了侧殿。
就在此时,一直没说话的曲宝林道:“孟婕妤怕是连日为纯妃娘娘筹备贺礼,这才病倒了吧?”
她故作天真地眨眨眼,“两位娘娘主仆...姐妹情深,真叫人羡慕。”
坐在她身旁的曲才人闻言,脸色瞬间煞白。
她一把拽住曲宝林的衣袖,压低声音,恨声道:“堂姐姐若想死,也别连累了伯父。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难道前两回受到的教训还不够?”
曲宝林猛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这个向来温顺的堂妹,胸口剧烈起伏:“曲清歌,你算什么东西,以为位分高就能教训我?明日我便给母亲和哥哥传信......”
“够了!”曲才人厉声打断。余光瞥见纯妃投来的视线,后背沁出一层冷汗。
孟姝正要开口,纯妃示意她勿动,随后朝曲宝林冷冷道:“曲宝林与曲才人才是真真的堂姐妹,不过瞧着倒是有些不睦?”
曲才人立即起身,转身时\"不慎\"碰翻了曲宝林面前的茶盏。茶水泼洒在曲宝林裙摆上,顿时洇开一片深色水痕。
“你——”曲宝林轻呼一声,好在茯苓眼疾手快的制止了她,这才没有在殿前失仪。
“堂姐方才多饮了一杯,有些醉了。”
曲才人福身行礼,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皇上恕罪,皇后娘娘恕罪,臣妾先陪堂姐去更衣。”
她不由分说地挽住曲宝林的手臂,指尖暗暗用力,面上却依旧挂着温婉的笑容。
眼见景明已经离开了一会,却总不见回来。皇后向杏雨使了个眼色,杏雨悄无声息的退下,跟在曲才人身后出了大殿。
偏殿内,此刻已是另一番景象。
小年子站在何医正跟前,声音发颤:“何...何大人,您老人家可得说准了...奴婢可受不住惊吓啊。”
何医正手中捧着一把缠枝牡丹纹玉梳,指腹轻轻摩挲过梳齿,眉头越皱越紧。
“这把玉梳...若老朽没有验错,的确是一把药梳。只是因为在玫瑰露中浸泡过,香气才掩盖了原本微弱的药味。”
他抬眼看向围着的众人,眼神复杂。
本来他在暖阁里安心值守,就是这小年子这小子方才拉着他过来。说是贺礼中有两幅观瀑图,正好过过眼瘾。他兴致勃勃跟来,谁知竟被纯妃身边的姑姑拉着查验贺礼,稀里糊涂就卷进了这桩是非里。
也怪他一时高兴,嘴比脑子快,一接触这把玉梳就隐隐觉得不对劲。
景明一路走进偏殿,正巧撞见此事,他也不敢疏忽,见简止也在,当即看向他:“简太医,劳您也帮着验验,这药梳可有隐患?”
何医正闻言赶紧将这烫手山芋递了过去。
简止也万万没想到,在纯妃娘娘的生辰宴上,众目睽睽下,从贺礼中竟还真能查出问题!
他接过后凝神细看,视线不由黏在梳背上的缠枝牡丹纹。
这把玉梳通体雪白,玉质细腻,但纹路深处隐约透出几丝诡异的褐痕。
他将玉梳凑近鼻尖,迟疑道:“似乎是在莪术、川芎一类活血的药液中浸泡过,药性已经渗入玉石纹理,具体是何种药材,恐怕要拿回太医局细验才能断定。”
何医正接话道:“这类药梳一般都会有破血行气、消积止痛的效用,本就是常用的治头风的法子......”
话未说完,景明已经面露凝重之色——谁人不知,纯妃娘娘何曾有过什么头风的毛病?他将玉梳仔细收好,躬身对何医正道:“此事暂先搁下。孟婕妤身子不适,皇上请医正大人移步诊视。”
绿柳见这边事妥,悄然退回主殿,在孟姝耳边低语了几句。
孟姝微微颔首,目光如寒潭秋水,冷冷扫过谢美人,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景明也在这时过来,请她移步内殿看诊。
孟姝正欲起身告退,皇上先一步开口:“朕陪姝儿去内殿。”
麟德殿内殿。
何医正从药箱中取出脉枕,手搭在孟姝伸出的手腕间。指尖刚搭上脉门,不出片刻,心中便是猛地一跳。
他忙屏息凝神再诊了一次。
皇上见了不由蹙眉,沉声问道:“究竟如何?孟婕妤可有碍?”
何医正跪在地上,面上满是喜色:“微臣恭喜孟婕妤,贺喜皇上!娘娘脉象滑利,如珠走盘,按脉象推算,当有一月余的身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