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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历史军事 > 铁蹄哀明 > 第480章 阙宫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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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各部官吏好奇的注视下,阎尔梅、陶汝鼐、杨廷枢与一众国子监生迈开步子直奔皇城的正门承天门。

宽袍大袖穿风过雪,国子监生们眼神凌厉,脸上都是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这股子汹汹的气势,可把值戍的亲军卫卒吓了个半死,在几声大喝以后,门楼上的卫卒纷纷从垛口现身,而另有一队则在一个明盔明铠的校尉带领下,在城门下列队相拦。

校尉走在最前面,眉头紧锁,虽然明确认出这些人是国子监的监生,但还是按着刀把厉声喝问:“来者何人?岂不知擅闯皇城乃是诛九族的大罪,还不速速离去!”

说着,他“噌”地一声将腰畔悬着的腰刀给抽了出来,提在手上以示恫吓,不过另一只手暗中向后打了一个不要轻举妄动的手势。

虽然与宋朝不杀士大夫相比,大明皇帝杀文官犹如屠鸡宰狗,但整体上仍是“与士大夫共天下”的格局,眼前这群士子虽然还未步入仕途,但他们可是国子监生,是未来最有可能成为朝廷高官的那批人。

更何况,站在他们背后的,是整个大明的文官体系,文官们虽然内部党争斗的厉害,不过在文武之争上,仍然保持着一致对外的优良传统。

阎尔梅等人自然也晓得这个道理,完全没被眼前卫卒们剑拔弩张的气势给吓到,不过代表着皇家威严的承天门他们也确实不敢硬闯。

继续又往前走了十几步,走在最前面的阎尔梅猛然扑跪在地,紧接着,跟在他们身后的监生们也呼啦啦地跪倒了一片。

直面他们的亲军校尉见状略微愣了一下,随后连忙跳开避嫌。

这群书生跪的,肯定不是他这个小小的亲军校尉的。

他一脸狐疑地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然而,回答他的则是“嗷”地一声嚎啕。

阎尔梅一边哭,一边用拳擂胸、以头抢地,垂泪道:“东奴西虏坏我藩篱,薄掠京师,乡里遍染腥膻。然有奸佞如崔尔进者,罔顾皇恩,有违托付,以重臣之身,降智堕体,不思大公却敌之良策,醉心私仇泄愤之倾轧,以道听诽功臣,构诬言蒙上听,致佳将陷囹圄,使则奴愈披猖!”

跪在他身旁的陶汝鼐听得一愣一愣的,陶汝鼐是一个十分实诚的读书人,这般激烈的言辞他可是从未说过写过。这阎尔梅果然不同窗们“好骂人”的评价。

“如此居心叵测,尸位素餐之辈何异于货郎入募,债帅当权?!”

此刻的阎尔梅已经真切地陷入到了自己的情绪当中,他抬起头来,扭曲的白面上涕泪横流,强烈的愤懑将那双硕大的耳朵染得通红。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本应凉飕飕的空气,却仿佛烧红了的铁条,从喉头一路灼烧到肺腑。

阎尔梅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眼神再次凌厉起来,目光越过拦在前面的亲军卫卒,落在了那高耸巍峨的门楼上:“今,生员阎尔梅、陶汝鼐、杨廷枢等国子监生员计七十三人,于宫门前叩请,还望陛下开释韩林,勿冷忠义之心,莫寒报国之志!”

说着,阎尔梅从怀中掏出了之前早就写好,上提七十三人名姓的奏本,将其高高举过头顶:“各种陈情已具书中,还请校尉代为呈递。”

他的话音刚落,身后的士子们以额触地,齐刷刷地道:“望陛下勿冷忠义心,莫寒报国志!”

声音从七十三名国子监士子几乎紧贴地面的嘴中传出,在空中缠绕织成了一张网。

尽力趴伏的姿势代表着恭顺与卑微,但从恭顺与卑微之中钻出来的言语,却带着些许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气势,被皇城的门墙打回后又重新聚集冲击。

振聋发聩。

反反复复,久久不散。

而这声音也犹如投掷出去的石子,狠狠地砸在了各部围观的人群当中。

“轰”地一声,原本还在近处围观议论纷纷的人群逃也似的散开,生怕离得近了被归类为同党。

这是什么?

这是跪阙宫门!

一百年以前,由时任首辅杨廷和之子杨慎主导,携九卿二十三人、翰林二十人、给事中二十一人、御史三十人,共计二百多号大臣聚哭于左顺门,请嘉靖皇帝收回追尊成命,尊重祖宗礼法。

史称大礼议。

最后嘉靖皇帝暴怒,将参与的大臣杖毙十六人、下狱一百三十多人,而这些人的仕途也几乎是断了。

没想到一百多年过去了,这场景竟然再现,不过皇门聚哭的不再是大臣,而是国子监的士子,为的也不是礼法,而是名不见经传的乐亭游击韩林。

韩林和袁崇焕是在召对时被当面下狱的,现在国子监生们这么做,无异于是将皇上架在火上烤。

可以想象,当今圣上在听到以后该是何等的愤怒,

这是要救人,还是要杀人?

跑到远处的官吏们又开始议论纷纷,神情各异。

看着阎尔梅高高举过头顶的奏疏,校尉也知道事关重大,但他一个守门的校尉哪里敢接?

“小相公们且等等。”

他说完快步走到后面,向自己的副手问道:“今日是诸阁老可都入值了?”

副手脸上一苦:“属下……属下也不知道啊……”

“狗日的,叫你们整天别吊儿郎当的,不知道,不知道就去请!务必将这里的事如实禀告,请阁老们定夺!”校尉气急败坏地道。

能够在皇门当差的,也都是大族的子弟,校尉心中也暗呼倒霉,这百年难遇的事,怎么偏偏就叫自己给遇上了?

皇城会极门右内阁值房,在韩林和袁崇焕下狱以后,与袁崇焕休戚相关的韩爌、钱龙锡这两位首次辅双双称病,如今内阁当中由李标主导。

李标中立无党,在崇祯继位以后当过首辅,在韩爌起复以后,又主动让贤给了这位官场的老前辈。

在接到通禀以后,脸色顿时一沉:“顾锡畴在做什么?怎能容监生这般胡闹!”

顾锡畴是国子监的祭酒,监生们闹得这么大,他作为祭酒无论如何都逃不了干系。

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即便他作为内阁辅臣,也不能无视士子们的呼声。

沉吟了一下,他对着候在门口的通传说道:“请周侍郎过来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