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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

县衙公廨。

张经纬端坐主位,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紫檀木的桌案,目光锐利如鹰隼,落在站在下首的方悦身上,沉声问道:“方悦,说吧。白日里在高阳楼,你到底看到了什么?值得你那般不顾场合地嚷嚷?”

方悦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他解下一直紧紧抱在怀里的那个半旧布褡裢,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打开。里面赫然是厚厚一叠宣纸,密密麻麻画满了线条和标注。

“大人!”方悦的声音带着一丝激动和急迫,“请容学生展图细说!”

张经纬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方悦立刻蹲下身,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开始将褡裢里的图纸一张张取出,在地上迅速而精准地拼接起来。他动作麻利,显然对这图纸早已烂熟于心。

随着图纸的铺展,一幅极其复杂、精细到令人咋舌的高阳楼建筑结构图,逐渐呈现在众人眼前!线条流畅精准,标注清晰详尽,从地基基磉的分布、柱础的样式尺寸、梁枋的架设走向、斗拱的接合细节,到墙体砖缝的排列、飞檐的角度、甚至内部隔断的推测位置……应有尽有!这已远非简单的草图,而是堪比专业营造司存档的工图!

当最后一张图纸——一张清晰描绘了高阳楼关键承重节点分线槽断面细节的图纸铺开时,张经纬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绕过桌案,几步走到图纸前,蹲下身,目光死死地盯在那复杂精密的断面结构上,脸上写满了极度的震惊!

“慢着!”张经纬抬起头,眼神灼灼地看向方悦,声音带着难以置信,“方悦,这……这是你中午画的?就在那短短一个时辰之内?”

方悦正专注地调整着图纸的角度,闻言头也没抬,理所当然地应道:“回大人,正是。学生在高阳楼外观测时,心中已有轮廓,回衙后便立即绘制,不敢有片刻耽误。”

一旁的黄粱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指着地上这铺满了小半个公廨地面的二十多页图纸,声音都有些发颤:“大人!这还不是最惊人的!方悦他……他在高阳楼内,真正用于观察内部结构的时间,前后加起来……恐怕连一刻钟都不到啊!” 这意味着,方悦几乎是凭借惊鸿一瞥的记忆和超凡的空间想象、结构解析能力,硬生生在极短时间内复原了这栋庞大建筑的骨架!

张经纬缓缓站起身,目光重新落在方悦身上,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审视和惊叹。他慢慢踱步,声音带着一种恍然的感慨:“先前在云州,我便在军行听说过你。皆言你精通工学,乃百年难遇的奇才,连军行的大匠都赞不绝口。我那时只当是溢美之词……没想到……”他顿了顿,看着地上那令人叹为观止的图纸,一字一句道,“没想到,你竟是精至通天!此等天赋,匪夷所思!” 这评价,已是极高。

方悦被夸得有些赧然,连忙道:“大人过誉!学生只是……只是对此道有些痴迷罢了。大人,请容我继续禀报今日在高阳楼所见之疑!”

张经纬收敛心神,正色道:“好!你继续!”

方悦指着图纸上地基部分标注的密密麻麻的基磉位置,语气凝重:“大人请看,今日学生观高阳楼内部,尤其是底层和二层承重柱础下方的基磉位置、痕迹及受力状态……与初建时学生亲眼所见、记忆中的基磉分布图相比,竟……竟少了十之有三四!这绝非正常修缮或改建所能解释的缺失!”

他走到另一张描绘高阳楼外观轮廓的图纸旁,继续道:“更诡异的是,学生在楼外步丈距离,结合墙体砖缝的细微变化和飞檐的倾斜角度推算,这高阳楼……它……它竟像是每一面都缺了关键的支撑!”

杨昭皱紧眉头,提出一个可能的解释:“会不会是内部隔间改动了?隔墙挡住了原来的基磉位置,让你看错了?”

张经纬立刻摇头否定了杨昭的猜测:“应该没有隔间挡住关键基磉。我曾上过高阳楼的顶层。那上面视野极好,窗户大开,街市景象一览无余。” 他回忆着当时的情景。

方悦敏锐地抓住了这个细节,立刻追问,“大人当时是在顶层看到的?是南街还是北街的景象?”

张经纬不明所以,答道:“南北皆可见。窗开两面,南街北街尽收眼底。怎么了?这有何问题?”

方悦的眉头却拧成了一个疙瘩,眼神充满了困惑:“这就奇怪了!大人!高阳楼乃是南北走向而建的长条形楼宇。既然顶层能做到南北通透,那说明它顶层并没有设置复杂的隔层或夹层,其结构应当是相对通透、连贯的。可若是如此,底层那些支撑整座楼宇重量的基磉,怎么会平白无故地少了那么多?这完全违背了建筑承重的基本原则!除非……”

张经纬顺着方悦的思路,眼神闪烁,沉声道:“除非……这楼的结构,并非我们表面看到的那样简单。方悦,你有所不知,这高阳楼,原先可是有十四层的!”

“十四层?!”方悦惊呼

张经纬点头道:“没错。外观七层而内置十四层,我当时看了也是无比震惊。”

“楼中楼!”方悦脱口而出,眼中精光爆射!“大人!‘内置十四层’!这极有可能是采用了‘楼中楼’的结构!就是在大的楼宇框架内部,再巧妙地嵌套搭建一层或多层独立的楼层结构!这样从外面看是七层,但内部空间被分割成上下两层,加起来就是十四层!这是解决高层建筑空间分割和结构稳定的一种……虽然风险极高,但并非完全不可能的办法!”

张经纬立刻摇头反驳:“不对!若是我身处的是‘楼中楼’的内部夹层,那如何能看到南北通透的街景?夹层必然有隔断遮挡视线!”

方悦的思路却异常清晰,他指着图纸上代表顶层的部分:“大人!您当时身处的是顶层!顶层!‘楼中楼’的结构,在接近顶部时,为了采光和视野,极有可能进行特殊处理!顶层的结构很可能与下面完全不同!它可能取消了内部的夹层隔断,恢复成一个完整的大空间,或者采用特殊的透光设计,才能做到您所说的南北通透!这恰恰解释了为何底层基磉减少——因为部分承重被内部嵌套的楼体结构分担或转移了!”

张经纬听着方悦的剖析,眼神越来越亮,但眉头却越锁越紧。他背着手,在图纸前来回踱步,口中喃喃自语:“我好像……想到了什么……是很细节的东西……非常关键……” 他的记忆飞速倒流,试图抓住在高阳楼顶层时某个一闪而过的、当时未曾留意的景象。

突然,他脚步猛地一顿!眼神如电光般锐利。

“是了!”张经纬猛地一拍桌子,声音带着一丝急迫和兴奋,“快去牢里!把那个邓家家奴给我押来!立刻!”

黄粱虽然还在为“楼中楼”、“基磉缺失”这些信息震惊得有些发懵,但看到张经纬如此急切的神色,知道事关重大,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拱手应道:“是!大人!我这就去提人!” 说完转身快步冲出了公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