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早上海兰格和兰徽还在赖床时,李醒仁已经穿好了衣服出了行宫,沿北苑湖一直往北顺着没有完工的大渠走了一遍,先前已经要转心的小白菜因为抗旱的需要在大渠所过之处全部拔除,那嫩绿的叶子被踩入泥土真让人舍不得。他一路边走边看过了行宫走到广来营附近,这里有营兵们开垦的数十片面积很小的庄稼地地里种着一些大豆和白薯,昨天下午王小六也不管是谁家开垦的土地,吩咐着人渣们拔了营里人的庄稼直接修水渠过去了,那些未成熟的庄稼叶子也是散乱的扔的到处都是,只是营中的旗人自认为他们还是大清国的子民,贝子爷修渠破坏了他们的庄稼也是应该的也半句‘不’也不敢说,自认倒霉罢了。
李醒仁随即回到行宫里,现在的厨房已经把饭做熟了,拔下来的小白菜做的热面汤和高粱饼子。小苟子为了大渠早日完工没进行晨训直接让人们出工干活,李醒仁对着要监工的头领们说:“你们先等一下我有一件事情要和大家商量。”
王小六急着说:“长话短说我还要看着他们干活呢。”
李醒仁说:“咱们在修渠的时候破坏了营里人的庄稼,我想征求大家的意见应该给他们补偿吗?”
王小六说:“营里的人都是日子过得不富裕的老百姓,咱们破坏了他们的庄稼应该给他们补偿。”
索多树反对说:“这里都是大清国的遗民,贝子爷破坏了他们一点庄稼算不得什么,回头我和他们说一声便是。”
哲泰说:“必须对他们的庄稼进行赔偿,我宁可自己过得清苦一些也不能让北苑的老百姓对我们理王府说不是。”
索多树顾虑地说:“银库里的钱勉强够这两天营兵的开支,已经没有富裕的钱赔给他们了。”
李醒仁说:“这钱的事情我可以先行垫付,咱们不能因为一些小事失去了民心。”
王小六说:“义弟你能垫钱真是太好了等到卖了白菜再还你,我忙去了。”他转身要走,李醒仁又说:“等等一亩地赔偿金额是多少那?”
王小六摆手说:“我是行走江湖的不会种那个地,你还问我。”
于是三人望着索多树,索多树思量了一会说:“你们要是不给他们补偿土地就给他按一亩地十块大洋赔偿,要是赔偿土地一亩地就按两角钱赔偿。”
王小六这个直性子说:“当然是不赔偿他们土地省得以后麻烦。”
哲泰也说:“就按六弟说得办。”
李醒仁说:“今天我把营中各户损坏庄稼的亩数统计出来,中午再看银库里的钱数再说吧,守备大人你让损失庄稼的人在地头等我吧。”
在广来营的大渠附近,各家损坏庄稼的人都面带俱色的在等候他们,走到一户庄稼地李醒仁先记下他们的名字,小猴子和蒋二拉着尺子量好土地的面积并报告给他,李醒仁记下来又去量下一家。三人也就用了一个时辰就把所有损坏庄稼的土地面积统计下来,随后李醒仁又回到行宫把赔偿的总金额算出来也不过数百十大洋。他又看了蒋二记的北苑总账还算明白,拿出数百十大洋还是有的根本不用他垫付,是以他让小猴子通知索多树让损坏庄稼的营兵家属,中午找蒋二领赔偿金并把账本交给了蒋二。
眼见天近晌午他还不放心清河堤坝的施工现场,于是出了前殿准备骑自行车去清河岸边,哪知道他前天放在旗杆旁边的自行车不见了,另一辆自行车也让海兰格骑走了。他知道北苑的孩子很淘气却很守规矩,车子放在那里孩子们只能看着是不敢碰一下的,再者整个北苑也没有一个会骑自行车的。他焦急地叫过一个孩子问:“你们谁看见我的自行车了?”
那个孩子说:“洋车子让二少爷骑去玩了。”
李醒仁问:“二少爷是谁啊?”
那孩子说:“连二少爷都不知道,守备大人的二儿子索答布呗。”
李醒仁这才想起来他们来北苑近一个月,都知道索答布在京城里上学还真的没有见过面,这小子会骑自行车也是应当的,他没办法解下王小六的战马骑着去了清河的河堤。
到了清河的堤岸边,只见清河两边营兵们已经用大石头垒好地基,在大石头中间正是他要求的那样用白石灰勾缝填充,这样的好处有很多即防止河水顺着石缝流走,又防止山洪暴发把堤坝冲垮。清河边已经把河岸挖开一个大口子,两边也在用石头垒闸口,旁边有工匠用木板在做巨大的水闸和绞盘。在清河中间早已在河心打好了并列两道并列的四根,两个成年人合为粗两丈高的槐木树桩,树桩间距是一丈远两个并列的木桩间隔是半尺,把方木插进木桩之间挡住河水,河水的水位自然就上涨了。
再看海兰格带着兰徽和来弟在河里,这次不捉小鱼了而是拿着网兜子在河中抄虾米玩。而哲泰手中拿着一个紫砂壶在河沿四周监工,乌石和索多树则跟在他身边。哲泰远远地见到他到来把他招呼到身边急切地说:“李贤侄你看这营中干活的进度也太慢了,你说明天能通水吗?”
李醒仁望着河堤营兵们干劲十足的场面说:“你别急,明天中午水渠也修成了堤坝也建好了。”
哲泰说:“我怎么看着他们干得慢。”
李醒仁说:“那是你引水心切所致,你现在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
哲泰也觉得自己有些心急,听了李醒仁的劝解于是说:“眼见着天气挺热的,厨房的饭要是做好了就让他们开伙。”随后李醒仁招呼海兰格她们要回行宫,海兰格三人走过来她举着网兜子里活蹦乱跳的小虾米让他们看,又说:“来弟说回去给我们做鲜虾豆腐听说可鲜了。”
李醒仁又问:“光吃鲜虾豆腐也太单调了吧。”
海兰格微笑着说:“来弟说回去给我们做鲜藕肉片。”于是几人急不可耐地回到行宫里。到了行宫里蒋二早就把庄稼地的补偿钱发给了营兵家属,这时索多树就领着他的二儿子索答布给李醒仁道歉:“前晌我的二小子没有经过你的同意,私自就把你的洋车子骑走了实在是对不住。”
望着索答布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穿着笔挺的学生装,看那眼神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李醒仁问他:“骑我的自行车去了哪里?”
索答布说:“我骑了车又去京城天安门和学校绕了一大圈,骑得满头大汗地回来。”
李醒仁又问:“这车子骑着感觉如何?”
索答布说:“这比家里的毛驴和老牛快多了。”
李醒仁说:“你也想有一辆车骑着上学吗?”
索答布望着严厉的父亲说:“我爹不可能给我买。”
李醒仁说:“既然你想骑,这辆车就送给你了。”索家父子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索多树摆手说:“这可使不得,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们不能收下。”
李醒仁说:“上学的孩子将来都是国家的栋梁,这车子算是给他的见面礼。”
索答布听了欢喜之色洋溢于言表,索多树只得说:“那这台洋车子值多少钱我给你。”说着就要掏钱。
李醒仁摆手拒绝了他说:“我给他自行车是有条件的,听说你和洪毅然在顺天中学堂同一所学校,一个年级却不是一个班,不知洪毅然这半个月学习可有长进?”
索答布说:“洪毅然可是我们学校有名的富家子弟里的赌徒,什么牌九、骰子什么都敢玩多大的赌局都敢玩输了钱也不心痛,至于学习就什么也不是了,这半个月也不知道这小子得了什么仙法,不迟到更不赌钱了上起学来也像个样子了。”
李醒仁也知道洪毅然这小子改过自新了,听到索答布这样评价他心中甚安于是对着他说:“你的功课想必比他要好得多了。”
索答布自信地说:“我可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洪毅然也没法和我比啊。”
李醒仁说:“洪毅然之所以上进是因为我教训了他一顿,我告诉你只要你下半年考试的分数比他高,这辆自行车就是你的了。”
索答布听了高兴地说:“你就瞧好吧他考不过我的。”
李醒仁说:“洪毅然要是考不好我的戒尺可不会留情面的,你也要上进小心他给你超过去。”
索答布也想问李醒仁为何要教训洪毅然,只是他早有耳闻这个李警官可是相当不好惹的是以说:“等到年底我把考试分数拿给你看,保证不会让你失望的。”
索多树见到李醒仁用奖赏的方式鼓励儿子学习,这也是一种好的学习方法是以没有反对说:“你李叔叔的话你要记住了,回去找你娘吃饭去吧。”索答布向李醒仁鞠了一个躬随后去厨房去了。
晌午吃完午饭人们又休息了半个时辰,小苟子又召集人渣们和镖师开工。又经过一下午的奋战堤坝和水渠已初具雏形,到了第二天临近晌午堤坝两边的河堤垒砌完毕,水闸和绞轮也已经安放到位十几里的水渠也已经全面挖通,营兵们把最大的水缸凿去底埋在原来的沟壑下,这样下雨了不影响水沟排洪,在道路上也埋上双排大号水缸不影响行人通过,至于水渠的支渠也是小水缸去底这样容易调节水位,劳动人民的智慧是无穷的,整个工程已经全面完工。
哲泰带着众头领巡视了一番很是满意随即他问李醒仁:“可以引水了吗?”
李醒仁问索多树:“不知村里的大师让咱们几时截断河水?”
索多树说:“村里的大师说遇到你们一群命硬不信命的人,对于你们没有可避讳的啥时候都是吉时,让咱们那个时辰都可以。”
哲泰听了说:“那就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就上方木截断河流。”
在河心等候的乌石带着营兵把一丈长的两根方木,分别放入两根槐木桩子里并用绳子捆住,他们放入一根方木河水就涨起来一段,他们放到四根方木时河水已经涨起来一米多高,并且流向水闸的沟渠这一边。接着乌石又加入了两道方木河水已经漫过河堤的一半,在河堤上以形成了好大的一汪水面并且在水闸前也涨起来三尺多高而且还有不断上涨的样子,那些河水在方木缝隙里激流出五层由近及远的水幕帘。
李醒仁见到河水已经涨到五尺多深示意哲泰是时候了,于是哲泰大叫:“开闸引水。”水闸那边王小六亲自赤臂上阵和小苟子转动绞轮,随着绞轮的绳子被绞紧那扇两丈高一丈宽的巨大闸门慢慢地抬起来,升高无处流淌的河水通过闸门流向通向北苑的沟渠,先前的水头并不太急也就两尺高浑浊的水流往前流,哲泰一干人顺着水头一直走了十几里,终于清河水流进了北苑湖中。
望着这条水渠没有大的缺陷李醒仁发出命令:“这小白菜都等着河水浇灌那,赶紧截流灌溉。”于是营兵们把河水引进了白菜地中,两尺高的河水一次能浇灌五六根白菜垄。
望着两尺高的水流哲泰说:“这一点小河水啥时候能把这一万亩的小白菜,全部浇完水?”
李醒仁说:“你别急,这我只是试一下水渠的水头你就看好吧。”他回头对小猴子说;你去告诉乌石,让他把方木缝子里塞满旧棉花,等水位上涨以后各地段都可以打开一个口子灌溉了。”
小猴子听了骑着海兰格的自行车直奔清河大堤,等到他们还没有走到行宫后面,就见回到大渠里的水泛着水花流的急了水量也增大了,营兵们正在沿途扒开小水缸的泥土给小白菜灌溉,因为不用拿扁担挑水自流灌溉人们轻松许多,他们的脸上都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行宫里做饭的妇女和海兰格三女放下手中的活计,也跑到渠边来看热闹。索多树对着他的老婆说:“你来这里乱串什么,全营的人都等着吃饭那小心糊锅了。”
索大嫂说:“早就做好了就不见你们来吃饭。”
哲泰这才想起来光顾着察看水势都忘了吃中午饭了当即他传令:“每一个分渠口留下两个人看水,其他人回营吃饭。”
因为不用挑水浇白菜,营中又富余出大量的劳动力,是以人渣们和镖师们又干起了他们的老本行伐树开荒,以行宫外为中心把那些地势略高的土地清理出来,准备入秋种冬小麦。
吃完午饭以后哲泰没有午休,又带着总头领沿着清河堤岸到北苑湖又巡视了一番,并吩咐晚上灌溉的事情,等到他们回到行宫都感觉累得不行,洗漱一番就回去休息了。
此时的行宫门前空无一人,李醒仁却独自一人悠然地坐在旗杆旁一段木桩上,海兰格从来弟的房间里回来也就陪他坐了下来,海兰格问他:“你在看什么那?”
李醒仁目视着远方问:“你眼前看到了什么?”
海兰格说:“近处满地的白菜苗往远处还是白菜苗,这北苑里你们就会种白菜呀!”
李醒仁说:“别急中秋以后我们就要种冬小麦,来年我们还会种高粱谷子的,我在问你还要往远望。”
海兰格说:“在望远都是树林也看不到京城也看不到香山。”
李醒仁说:“我所看到的整个天下,眼下南北政府正在和谈,中国出现了暂时的和平用不了多久南北政府又会迎来新的一轮大战,到时候又有多少壮男埋骨他乡、、、”
海兰格劝他说:“阿仁你已经不是北洋军人了,政府的最高决策权自有冯总统和段总理,你还是做好分内的事情吧。”
李醒仁也深知自己不过是一名落伍的北洋军人,但是他有海兰格这样的红颜知己和张碧王小六哲泰一干朋友并不空虚和孤单,而且他还有更远大的志向是以说:“我们的北苑虽然称不上世外桃源,至少现在是太平的养活了好多人也改变了好多人,我觉得当下的日子过的还挺有盼头有希望的。”
海兰格补充说:“前提是溥轩不再和咱们找事。”
李醒仁说:“我已经那样的包容他,他在和咱们作对我随时奉陪。”
海兰格说:“你就能保证一直能胜过溥轩他们。”
李醒仁肯定的说:“那是当然因为溥轩他们逆着历史的潮流,还想着复辟帝制章勋已是前车之鉴,他还是这样一意孤行是没有好下场的,你也看到了自从溥轩和兰莹走到一起,他就对复辟的事情不上心了这叫‘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他的复国豪情都消磨在温柔乡里了。”
海兰格颠怒的说:“你也是这个样子吧。”
李醒仁正色说:“我当然是一个痴情种只对你一个人好,谁也代替不了你在我心中的位置,等到海红她们出嫁了我们也成婚吧。”
海兰格听到李醒仁暗示的求婚,亏她是女汉子的性格也是羞红脸,这时前殿上学的孩子们在大声读书:“
好童子能做事,朝起自着衣履夜眠自铺被褥。
当食自取箸,入学又能勤读。”
孩子们读了一遍又一遍,几乎把二人的谈话声给淹没了,李醒仁大声问:“你愿意嫁给我吗?”
海兰格在侧耳朵问:“你说什么?”
李醒仁又大声说:“你愿意嫁给我吗?”
海兰格只好大声说:“我愿意嫁给你。”这时孩子们的读书声停了下来,整个前殿都听到海兰格在大叫:“我愿意嫁给你。”这样大的声音说出来海兰格的脸立马红了,她刚要逃回住所就听到兰徽在行宫门口阴阳怪气的说:“半天我找不到你原来是在这里秀恩爱来了,你们俩也找一个背人的地方。”
海兰格这回被兰徽抓了一个现行,自知耍赖与逃避都没有用是以大方的走到兰徽近前说:“这有什么我们俩个情投意合的,商量着把我的三个姐妹嫁出去然后也成亲,怎么这你和老顾商量着咱们一同把婚事办了。”
兰徽说:“老顾无父无母的还没什么家境,多应把本格格哄开心了我们在谈婚事。”
海兰格说:“别以为自己了不起,你的那些大事情还不是听你奶奶的,而老顾也是听你的,还是回家去问你奶奶你的婚事吧。”
兰徽瞪着眼睛说:“阿格你也太瞧不起人了,民国了早就讲婚姻自主了我们想何事结婚都成、、、”也许兰徽有些激动她又捂住胸口,面色通红的弯起腰干呕起来。
海兰格一边帮她捶背一边说:“逗你玩那还真生气了。”
兰徽干呕了一阵说:“莫名其妙的恶心。”
海兰格说:“你吃了什么坏东西了。”
兰徽说:“中午咱们吃的不是一样吗,你为何没有事。”
海兰格眼睛一转说:“你多久没有来月事了,会不会有喜了。”
兰徽听了有些不高兴的说:“你瞎说啥那,我只是胃里有些不舒服,你看咱们都来北苑两天了也该回家了,你骑自行车带我回家吧。”
李醒仁拦住她俩说:“现在溥轩消停了,但是铁亨没有抓到毕竟这路上还不太平,不如叫上你阿玛还有六哥一起回京城,毕竟北苑也没有大事情了。”兰徽听了也不好推却,于是等到哲泰睡醒了,于是众人骑马海兰格和兰徽坐上小猴子赶的骡子车,李醒仁骑自行车他们一起回到了京城。
他们进了安定门在雍和宫,海兰格下了车坐上李醒仁的自行车到地安门,随后李醒仁又把自行车给了海兰格,海兰格也没有像别的小情侣那样依依不舍得,俩人只是对视了一眼海兰格就骑自行车回小壵王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