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佑四年冬,在雪花堆满树梢之前,几人的工作终于算是告一段落了。
趁着这场初雪,作为撺掇这活计的人,邱灵特意将几人给聚在了一起。
为了照顾祝卿安的早课,邱灵还特意将时间放在了下午时分。
祝卿安向赵兴云道了一声自己的去向,就见站在院落中的老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少年,随后将想要径直出门去的祝卿安给拦了下来。
赵兴云自箱子里面取了一件黑色的斗篷,丢给了只着一身单衣站在院落中的祝卿安。
“武者虽然可以凭借内力抵消寒冷,但是初雪刺骨,莫要在年少时太放肆,小心老了走不动道。”
祝卿安谢过老人,披着这件斗篷出了书院的大门。
此时书院已经休了冬假,院内并无多少行人,只有几个留守的长工在清扫着屋顶上的积雪,避免雪积的太厚,将屋顶给压垮。
祝卿安向那扶着梯子的长工问了声好,便离开了书院。
院外停了一辆马车,马夫此刻已经被冻的脸颊通红,初雪之后的气温下降的快。
再加上雪化之后带来的逼人寒气,即使现在太阳还未下山,那凛冽的风依然刮的人脸颊通红。
“快上来,就差祝兄你了。”
戴了一顶毡帽的邱灵将脑袋从布帘后面探了出来,向着走在吱呀作响雪地上的祝卿安招了招手。
祝卿安快跑几步,越过那高高堆起的雪坎,来到了车边。
邱灵看着祝卿安特意坐在车边,将靴子上的雪块踢掉后才进入了车内,再回想了一下自己那几个不知礼节的族弟,只感觉人比人确实得扔。
车内显然要暖和多了,马车两侧的窗户已经被用厚厚的毡布遮住,外面的寒风虽然依然侵略性十足,但是来到车内后大都没了什么脾气。
最后进来的邱灵向着车外的马夫点了点头,随着挂在长杆末梢的软鞭在空中打出了一道响雷,那同样被冻的不轻的马匹迫不及待的迈开了步子。
车内的空间并不算大,当挤下四个人之后就更显闭塞了,祝卿安扫视一圈,和几人点头致意之后,便发现少了一人。
“李兄呢?”
祝卿安寻了侧面的位置,为邱灵腾出来了空间。
“他家距离书院太远,他说自己想办法过去。”
邱灵拉开一侧窗户上的毛毡,就见书院已经在车轮碾过雪地发出的一声声吱呀声中,化作了画中的背景。
车内的几人虽然一起的工作结束了,但是话题却并未结束,随着邱灵起了个头,几人便就一本杂记中的地名到底是如今的哪里开始了讨论。
“少爷,到了。”
就在两边据理力争,各执己见时,几人便感觉马车停了下来。
“祝兄,你说呢?”
此刻何光和慕容安认为那处地名所指应该是如今的梁国,而邱灵则认为那地名指的是仙游。
说实话,虽然祝卿安原先在初云州生活了段时间,这一路又在仙游州路过,但是对方所说的地方他当真是没有去过。
几人交谈中所提到的游记、典籍、史料祝卿安也只能算是略有耳闻,还远未到如数家珍的程度,不过这个地名他倒是有些印象。
“我赞同邱兄的看法,我曾经看过前朝一位太医记载的各地御用药材的功效对比,其中就提到了这个地名。
此地应该是古梁国境内某只山脉的称谓。”
“哈,我就说。”
邱灵欢快的拍了拍手,之前对面的两个人凭借人数优势将他压制的颇为困苦,此刻终于扳回一城。
马车下的雪变大了几分,祝卿安将手掌探出斗篷之外,接下了几缕纷纷扬扬的雪花。
最大的雪花足足有鹅毛一般,它的触感冰凉,在接触到皮肤后便极速消融了下去,只留点点潮湿的触感。
邱灵不愧是本地的公子哥,一出手就订下了本地最为豪华的酒楼。
那酒楼的屋檐下坐着几个伙计,其中一人在看到祝卿安几人后立刻眼前一亮。
就见他麻溜的拍了拍袍子上落着的灰烬和雪花,快步来到了正在和车夫约定来接他们时间的邱灵身边。
“邱少爷,之前有位李先生说是您的同伴,先去了包厢,小的现在带您上楼?”
小二微微佝偻着身体,冻红的脸颊上是皲裂开来的口子,有他在前面带路,几人便没有进入那虽说热闹,但是却过于噪杂的大厅,转而从侧面的楼梯一路登上了三层的包厢。
包厢内已经点了火炭,李启正站在墙边,看着那墙上挂着的字画。
“快来看看,这画看起来倒是颇有几分大家的风范。”
李启见几人进门,立刻招了招手,示意几人快快过来。
“这位爷好眼力,这房间内的花瓶和字画都是我家老板的收藏,老板说了,这包厢是为贵客准备的,若是空荡荡的难免失了礼节。”
店小二搓了搓自己那通红的双手,颇为殷勤的向几人介绍着这房间内的几样藏品。
“你们老板倒也算得上是个妙人。”
邱灵听得起了兴致,在小二去催厨房前还给对方打赏了一块碎银。
“来这里吃的就是他们家的肉食,我家在这边还寄存了点黄酒,今日下了点雪,还是要温上几樽酒入肚才算暖和。
否则出去走一趟,身上的热气定要让这老天爷给全部夺去了才算罢休。”
在放外衣时,同样穿着单衣的慕容安与祝卿安相视一笑,两人默契的坐在了包厢对着外面的开门处。
“他们家的鹌鹑最是肥美,我之前在外地办差,传回家里面的信中一半是牢骚,一半是菜谱。
我家老太太气的给我封了一个饭桶将军,说来我倒是比慕容兄更快当上了将军。
来,尝尝,看看我这饭桶将军当的是不是名副其实。”
邱灵圆满完成了叔公交给他的任务,此刻正是开心之时。
虽说他们邱家确实底蕴丰富,但是同样也枝叶繁茂。
他若是想要出人头地,躺着显然是不可能的。
家里面的长辈为了锻炼小辈大都会留下一些不算难,也不算关键的任务给他们,既是锻炼,又是变相的考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