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货物搬运到船舱内后,船上的伙计们终于有时间处理那些船上的尸体了。
祝卿安站在大船最高点的角楼上,看着下方被伙计们用江水冲刷掉的血迹。
一具具尸体被从船只的各处抬了出来,随后船上的伙计们被整齐的摆放在了前侧的甲板上,水匪则是被割去了脑袋,扒光了衣服,等待着附近的渔夫来运走。
水匪大都是这附近的居民,虽然没了脑袋,但是身上可以作为辨认的特征还是有的,渔民们会根据这些特征将尸体送到对方的家里面去。
虽然搬运尸体是个力气活,但是大都可以获得十几钱的赏钱,也算是一项隐形的营收了。
至于首级,若是家里面舍得出十几两,倒是可以从衙门那里将脑袋给要回来。
但是去当水匪的除开真的吃这碗饭的人,大都是活不下去的穷苦人家,又哪能一次性拿出来十几两呢?
船上的人有的正在为了在夜晚的战斗中失去了性命的同伴而痛哭,有的人则是在满心欢喜的搜刮着水匪身上的一切。
祝卿安将两本书夹在腋下,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在吃早饭前于这处小镇上转了一圈,本想看看这处渡口的模样,却意外发现了一个早早开了张的铺子。
这铺子上有陶埙卖,祝卿安看价格也不贵,就买了一个回来。
小小的港湾并无法留住大船们太久,随着甲板上的血迹被清理干净,船只也就带着那角楼上的破损离开了渡口。
隔天站在甲板上的祝卿安就看到船上的木工师傅正哼着歌修理着破损的角楼。
他倒也不避着旁人,相反还在干活的时候与旁人闲聊着。
木匠师傅先是将那已经被砸烂的城垛用锯子锯掉,随后在两边的木板上开了小口,再选了一块木板切割为适合的大小,用卯头固定在了主体之上。
“小先生对这手艺感兴趣?”
木匠站起身拍了拍围裙上的木屑,随后用手支撑着膝盖,等到头晕的感觉下去了之后才彻底直起身来。
“这是用什么东西打出来的。”
祝卿安来到了那被木匠锯下来的木板旁,这块木板足足有一指厚,正常来说阻挡下来三四石的弓都足够了。
一般水匪也就能配备这个程度的武装,再往上的弓箭就需要长期的训练。
旁边的木板上之前还钉着一些梭镖与箭矢,而这块则是已经被撕开了一个大洞。
“大概是抛石索,就是山里面的娃子用来打狼的那东西。
听当时在这里的人说,那人的抛石索用的贼神,好几个兄弟都是被这玩意打到脑袋没的。”
船上的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随着木匠的修修补补,原本的孔洞和破损一点点被抹平。
等到船舶进入三秦地区时,大船已经如离开云阙时一般,就像是那些或是被超过,或是掠过这艘货船的船舶一样。
扶风郡的水道并未直接连通进入扶风城内,祝卿安和船家告别,随后转乘马车,一路晃晃悠悠顺着繁忙的官道,来到了扶风城脚下。
足足有十丈的城墙拔地而起,虽然当得起雄关的称号,但是却让听闻了无数诗词中对这座城池溢美之词的祝卿安略感失望。
他还以为会更高一点,不过也可以理解。
就是修成百丈高,对于三四脉的高手来说依然算是如履平地。
但是修成百丈高,先不论城墙要占多大的地方,就是修建和维护就是一个巨大的成本。
或许是因为处于腹地的缘故,扶风城的检查远没有云阙和梁城来的严格,对于拉着车的商贩,守卫们压根就没有检查的意思。
好似他们的任务只是站在那里就好。
但是当祝卿安坐在马车的后斗里面,进入那城门下的阴影中时,却感受到了一股集中在他身上的目光。
少年顺着目光向上追寻,便看到一个坐于城楼上的老者。
“你是谁家的小辈,年纪不大,功夫倒是挺俊。”
祝卿安前方拉着马车的老汉依然在滔滔不绝的向着他推销着自家的孙女,似乎是吃定了少年这只偶然游到自己面前的金龟,看来是并未听到那城楼上老者的声音。
少年也没有感受到灵的波动,那么对方就只能是用了些神通一类的方法了。
“弟子祝祁,来扶风拜谒长辈,会见友人,见过先生。”
“哼,假名字。
你不愿意说就算了,城内不可杀人,若是起了矛盾可找各处衙门报官,他们没胆子怠慢你们。”
老人衣袖一兜,一块木牌就从城楼上落下。
“莫要想扮猪吃虎,诱骗城内的混子对你出手,然后再钓鱼执法。
城内的各方盘根错节,各家暗地里的手段都脏的很,若是他们无故出手,你长辈来讨公道自然无人说什么。
但若是你起的矛头,那么便别怪他们欺负外地人。”
祝卿安将那令牌挂在了腰带上,他听着老人那已经算是威胁的告诫,挑了挑眉。
看来少侠们都挺不甘于平静的,想必给城内造成了不小的混乱,逼得朝廷派了一个老头驻守在城门楼子上挨个告诫。
老人看祝卿安直接将那腰牌挂在了外面,也就没有再说些什么。
若是对方直接打明牌亮了身份,那么自己自然没有再说什么的必要。
城内有头有脸的人都认得这令牌,如果不认识的大概率是个没什么背景的小混混,被打杀了也就打杀了。
“交班了,交班了,坐的老头子我这身子骨都快要散架了。”
祝卿安进城后不久,盘坐于城头上的老叟看着不远处日晷上的影子到了下班的位置,站起身就走,对这城门楼子毫不留恋。
“老爷子,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人吗?”
新上来的是一个青年道人,他左手提了一壶酒,右手中捏着一只冒着油的烤鸭,踩着城墙上的凸起就跃入了城楼中。
“没什么需要注意的,都是一些一二脉的小娃娃。
吴家和何家的娃子内力倒是不错,白河府的少府主也来了,不过这几个娃子都有长辈在身边,不会起什么麻烦。
哦对了,刚刚进去了一个娃子,看起来比你还要小点,四脉,身上没有带兵器。”
“没有带武器?
是清风宗的人,还是金刚寺的人?”
青年道人将手中的烤鸭放在桌上,随后大方的撕下来了一只鸭腿递给了准备离开的老头。
“清风宗的都是些糙汉子,养不出来那么水灵的娃子,至于金刚寺,和尚老夫还是认得出来的。”
“四脉,还很年轻,也没听哪家的小辈要来这里,难不成是大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