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河道涨水,滩涂两侧的泥地上都多了一层浅浅的水面。
只是那满是淤泥的滩涂无法行船,船家只能让伙计们站在船边,紧盯着船只两侧船身和河岸的距离。
祝卿安来到了甲板上,顶着大太阳看着那河道两边零零散散的芦苇丛。
“之前这里的芦苇丛还要更茂密一点,再往前走走就少了。”
这船主要是运送货物,当然若是船上有空闲的客房,租给想要远行的人倒也是个盈利的方法。
这年头若是要出远门,马车和牛车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都太过奢侈了。
若是不想要用步子去丈量这天南海北的距离,便最好寻上一艘顺路的渡船,顺流而下。
这船上除开跟着货物的商家和护卫的镖师,只有祝卿安这么一个自费的客人。
船主看着这个好奇宝宝,笑着指了指那河道两侧稀稀拉拉的芦苇丛。
“我看书中说前面那段水域开阔,水流也会缓很多,这不应该芦苇丛多些吗,为什么还会变少。”
祝卿安回忆了一下之前看过的一本游记,他看医书多,游记少。
但是正巧有一本游记刚好记载了那芦苇千里,鸥鹭振翅荡滩涂的美景。
祝卿安盘算了一下时间,他们大概早上就会到那里,大船为了防止触礁,晚上大部分情况下是不会开船的。
当然若是在水道平缓,月色充足的夜晚,船家为了赶进度也会以较为缓慢的速度行船。
“之前那里确实有不少的芦苇,春天的时候还能看见不少鸟儿,船一过去,整片整片的芦苇丛里面悉悉索索的都是鸟雀。
但是这些年西域的货物运过来的多了许多,往年枯水休船的日子现如今也有人冒着风险跑这条道。
水道枯了,又没有风,自然是要依靠纤夫来拉的。
一来二去纤夫们嫌那河道边的芦苇丛碍事,就将其给毁了去,这芦苇没了 ,鸟儿自然也就没了。
我小时候还能看见大些的芦苇丛,现在却是连几只鸟儿都少见了。”
这船主是个满脸皱纹的老头,老头脸上一条条纵横的皱纹被那河道两边的湿润空气所浸润,看起来黝黑锃亮。
让人不由得想起小溪中那些被水流冲刷,被岩石挤压而成的一块块泥岩。
“那确实是可惜。”
祝卿安看着远处河道上正在淘洗衣服的几个妇人,沿着她们身后的小径便见了一缕缕袅袅而起的炊烟。
“对我们这些跑船的人来说,倒也不算是有多么的可惜。
芦苇里面藏得了鸟,自然也就也藏得了水匪,到了前面那段河道水网更是密布。
原先有大片芦苇遮挡的时候,不少水匪就会趁着夜色划着小船靠到大船边上来。
就是现在每年都有些船飘了段时间才被人发现这船早就被水匪给劫了,那船上面的货物大都被洗劫一空,人也被水匪打杀的打杀,掳走的掳走。
若是这芦苇再茂密点,怕是我们这些跑船的生意都做不成了。”
船主抽了口旱烟,此刻河道上还有些风,只需要将帆页打到正确的位置上,靠着这风便足以让大船划开那平静的河面,向着目的地缓慢但稳定的前进。
“后生仔,这几天晚上估计不会太平了,你在屋子里面待好了,听见了响声也莫要出来。
这河道前些日子因为大疫停了些时日,后来这水面上又多是官家运粮食的船。
前几日听说有几家水匪甚至饿昏了头,去尝试劫了官家的船,被杀的那叫一个人头滚滚。”
对于船主来说这片刻的宁静已经离开,只因为他已经看到了那岸边一闪而逝的两名骑着马的男子。
这马匹可不是寻常人家可以消费得起的物件,那些家里面养得起马匹的富家翁到是会到这运河边来闲游,但是这些人身边大都会簇拥着一群人。
那孤零零的两个人,只可能是水匪布置在河道前段的探子。
这些人骑马是为了赶在大船到达伏击点前赶回老家,给自己人创造进攻的准备时间。
不少水匪都不算是全职的,水匪确定目标之后还要召集那些在家务农的同伴,随后才是准备小船和武器。
“我们晚上大概是要在何云渡停的,且看今晚夜色如何吧。
若是没有乌云遮挡,那我们大概是要赶赶夜路了,早点到戚津也好早点松了这口气。”
船主看着那留下一人在岸边远远的盯着他们,另外一人则是调转马头快速消失在了密林中的水匪探子,最后的一丝侥幸也被彻底的杀死。
“这些鳖孙就喜欢在夜晚摸上来,何云渡虽然算是半个官家的渡口,但是那里的水道太密集了,周围还有多个入河口。
小船若是往里面一藏,谁也发现不了。
这次看来是要破费了,若是晚上走不掉,估计就要花钱请人来护镖了。
这群饿死鬼投胎的家伙,前几天赵老头的那船东西都没有喂饱他们。”
船家骂骂咧咧的离开了前甲板,看样子应该是去后面找那些随行的镖师了。
白日里视野广,加上大船又在行驶中,小船不容易靠上来,就是靠上来了,也会被船上的伙计用带着长柄的弯刀给打杀下去。
正在往上爬的人面对站在甲板边缘,手握长柄武器的人,就和那些依靠着云梯登上城墙的先登之人一样,是处于劣势之中的。
虽然船上的伙计不是守城的将士,但是那些爬船的人也不是执行先登任务的锐士,至少这些人不会身披重甲。
若是在攀爬时被人从上面囊一刀,怕是要立刻掉下去喂鱼。
故而随船的镖师大都是白日睡觉,晚上轮班警戒。
若是白日里见到了有水匪不怕死的靠上来,伙计们只要支撑一段时间,就足够让那些和衣而睡,兵器不离手的镖师们冲出来,料理掉这些胆大妄为的水匪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