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克洛诺斯·阿斯特拉睁开眼睛时,四周一片死寂。
指尖传来黏稠的触感。
他转过头,看到失去意识的德比西子爵倒在一旁,气息奄奄,仿佛随时都会断气。
而他自己的情况,同样岌岌可危。
被格里米埃的魔物抓住后,他遭受了不知多少次惨无人道的折磨。
一只眼睛已经失明,四肢也动弹不得。
浑身浸透在血泊中,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铁锈味。
“过了……多久了……”
他勉强开口问道,正前方,一道人影晃动了一下。
窗外,夜幕已深。
一轮格外硕大的明月,是照亮四周的唯一光源。
坐在椅子上的人缓缓起身,慢慢走近。
那张一直藏在阴影中的脸,终于显露出来。
“这副模样……”
他的嘴角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着。
“您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呢,父亲大人。”
“……格里米埃。”
呵呵,那人低声笑了笑,居高临下地看着克洛诺斯。
“现在是晚上了。从公爵城遇袭开始算,嗯,大概过了六个小时吧。”
“你倒是……撑了很久。”
“是啊。这把老骨头能撑住这么久的酷刑,确实出乎我的意料。”
“不,我说的是你。”
浑身是血、靠墙而坐的克洛诺斯,发出了咯咯的笑声。
格里米埃的眉毛挑了挑。
“您说我?”
“没错……差不多该想着逃跑了吧。”
“逃跑……?主人,岂有弃金座而逃的道理。”
“一周之内……联军就会抵达……”
“……”
“去往皇都的……我的军队……也同样会杀回来。一想到这些,你是不是就两腿发软了?”
格里米埃嗤笑一声。
“那倒未必。我可不是什么胆小之辈。您不就是这么把我养大的吗?”
“四十年了。我看了你四十年……我比你想象中……更了解你……”
格里米埃的眉间拧成了疙瘩。
他嘴角一歪,缓缓屈膝,与克洛诺斯视线齐平。
格里米埃捏住自己父亲的下巴,露出一抹森然的微笑。
“看来酷刑还不够到位。看这嘴巴还能动弹的样子。”
“……”
“曾经叱咤风云的人物,怎么会落到这般田地。岁月催人老,真是件悲哀的事啊。”
“……”
“以至于丧失了判断力,最终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
他松开克洛诺斯下巴上的手,一名骑士立刻递上手帕。
格里米埃用手帕擦拭着指节上的血迹,斜眼瞥向克洛诺斯。
“先代的宝物,在何处?”
先代阿斯特拉公爵通过无数人体实验,发明了无数恐怖而邪恶的东西。
其中之一,便是<魂之圣杯>。
那是一件能强化守护星之力的魔导具,只要使用得当,便能将守护星的力量提升数百倍。
强化<复制>的【复制】,将人造魔兽变成百万大军。
以及,强化伊诺拉克斯的力量,从而获得与祭司长同等的力量。
这,才是此次袭击阿斯特拉的真正目的。
“先代的污秽之物在哪,我怎么会知道。”
克洛诺斯咯咯地笑着,格里米埃勃然大怒,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
“我们简单点。”
“呃呃……!”
“如果您想毫无痛苦、一瞬间了结,现在就坦白是最好的选择。”
“咳嗬……”
“怎么样,父亲?<魂之圣杯>到底在哪?”
就在他松开手的一瞬间。
呸!
克洛诺斯一口唾沫吐在了格里米埃的脸上。
“你这疯疯癫癫的老东西……!”
格里米埃抓住克洛诺斯的头发,猛地向墙上撞去,随着“砰!”的一声巨响,克洛诺斯瘫软滑落。
阿斯特拉公爵的肩膀微微颤抖。
格里米埃一伸手,骑士便递上了剑。
闪着幽蓝寒光的剑刃,抵在了克洛诺斯的颈前。
“我再问一次,圣杯在哪里。”
“所以……我才选了戴蒙德……”
“什么?”
“因为你的眼神里……我时常……能看到先代的影子……”
“就因为那种狗屁理由,你选了戴蒙德而不是我,作为赤乌的继承者?”
“就算……再怎么掩饰……腐烂的臭味也是藏不住的……”
“克洛诺斯·阿斯特拉——!”
克洛诺斯竟一把抓住剑刃,将锋利的剑尖更紧地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我绝不后悔选择了戴蒙德。”
“你敢……”
“即便只剩下魂魄,我也会不断地重复。”
“……”
“我宣布,戴蒙德·阿斯特拉,为我阿斯特拉之主。”
“你——!!”
格里米埃双目赤红,血丝遍布。
漆黑的眼眸翻涌着,彻底被疯狂所吞噬。
他猛地站起身,死死地瞪着克洛诺斯。
“好,既然您那么想死,我就送您一程。”
“……”
“反正这城已是我的囊中之物,在联军抵达之前,我总能找到圣杯的。”
格里米埃握紧了剑柄。
“那么,永别了。”
阿斯特拉公爵闭上了双眼。
回首一生,算不上什么好的人生。
连自己的子孙都无法安心拥抱的一生。
沦为先代的玩具,被撕成碎片,以非人之躯苟活于世。
他害怕自己这双禽兽不如的手会成为毒药,所以不敢向任何人伸出。
也曾有过,就这么死去也好的念头。
然而……
‘你来到了我的身边。’
那个曾被他最冷漠疏远的孩子,向他伸出了手。
能拥抱你一次,已经足够了。
此生再无遗憾。
你,一定能做得很好。
所以……
克洛诺斯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
就在那一瞬间。
“从我祖父身上,把你的手拿开——!”
一个声音,响彻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