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忠诚的身体在全家人的精心照顾下,总算彻底康复了。
关义正后来亲自带着他去夷陵医院做了一个全身检查,傅宏看了检查结果告诉他:
“姑父并无大的毛病,有的只是一些常见的老年病,我给他开了相应的药,每天嘱咐他按时喝,定期到医院做检查......”
“表哥,什么叫常见的老年病?”
关义正到底不是学医的,所以有些不解。
傅宏便道:
“比如说血管变窄,血压升高......这些都是上了年纪的人容易患的病,但只要按时服药,定期检查,平时保持心情愉快,并不会马上病入膏肓......”
“那是所有这个年纪的人都有这些病吗?”
“我只能说,绝大部分吧......”
傅宏的话一直回荡在关义正的耳旁,他回家以后,召集关义直、关义有、关义为和关义喜开会,把关忠诚的身体状况告诉了他们。
关义直等人知道关忠诚此前突然晕倒一定不是没有休息好那么简单,现在听说他患上的是老年病,心里也都颇为难受。
“大哥,我们知道怎么做了,以后咱们轮流多多陪伴爹和娘,多多尽孝......”
关义直带头道。
关义直和关义有、关义喜都只比关义正小一岁余,如今也快四十岁了。
关义为也过了三十九岁。
兄弟几人都是人到中年的年纪。
此时面对父亲的病情,心情都很沉重。
“现在爹最担心的是来年的温饱问题,咱们兄弟几个自从生下来就没有吃过苦,爹一定是担心我们不能适应即将到来的灾荒年......”
关义正说着就低下了头,眼睛里的泪水怎么也止不住。
都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关忠诚何尝不是如此?
他是一个热爱学习的老人,每天通过精读数份报纸上的新闻,随时掌握着社会动态和政府的各项决策。
也正是因为他的睿智,关家大院才能从民国平安过渡到新中国,如今,建国快十年了,他一定是深知这次是一个较大的危机,才决定召开全家老小的家庭会议。
关义正低着头缓了缓心情,才抬起头接着说:
“所以,我们要把爹的话记在心里,并且迅速行动起来,虽说粮食本子上的购买数量都是一定的,但我们并非没有办法存下粮食,我的计划是这样......”
从这一天开始,关家大院的其它租户注意到,关家各房开始节约起来,每顿都只吃一顿白米饭,其它两餐的主食都是土豆、红薯。
但是,他们每个月买回来的粮食却不见少,反而还有增多的趋势。
只不过,不知道他们买的那些粮食都去了哪里,他们的米缸似乎永远没有装满过......
关仁夏这些孩子们知道是为什么,但他们听从各家大人的吩咐,并不曾在外面多说一个字。
就连杨庆在杨家也不多说话,每次吃饭都仔细把碗里的米粒扒拉干净,一粒不剩。
自然,杨家各房都跟关家一样,每顿只吃一顿白米饭,其它两餐均是粗粮,每个月都把粮食本子上的份额全部买回来......
这年秋天,关义正利用休息时间,开着车带着兄弟几个去附近的乡村购买土豆、红薯等粮食作物,倒是顺利买回了一些。
关忠诚将关家大院的地窖平均分给各房,让他们将各自买回来的粮食统统存进地窖,以备不时之需。
关家大院的租户们虽然没有得到明示,但他们有样学样,看到主家每天只吃一顿白米饭,他们也跟着效仿。
看到主家每个月把粮食本子上供应的粮食份额都买回来,他们也照做。
甚至,他们也利用休息时间跑到乡下买回土豆和红薯,只不过,他们更有智慧。
有一天,丁慧主动找到关义正和苏锦,对他们道:
“关局长,我是代表咱们这几个院子里的所有租户来请求主家一件事......”
关义正诧异地道:
“哦,丁老师如此慎重,到底是什么事?”
丁慧答:
“租户们都说,咱们这个大院里的草坪太多了,想挖出几块出来种些土豆、红薯,也省得主家来年再跑到乡下去购买,咱们自己有土地,只要主家同意,将来种出来的作物,租户和主家均分,主家不用出力......”
丁慧的意思很明白,关家各房只要同意租户们把草坪毁了,开荒种作物即可,主家不用出力,到时候即可以得到一半的收成。
关义正没想到这些租户早从他们各房这几个月的行动中看出端倪,纷纷在想来年的日子怎么过。
他从来没有种过地,所以,也不能确定把草坪毁了以后,是不是可以种出作物。
不过,租户们的这个想法的确是他和关忠诚都没有想到的,关忠诚做了一辈子的商人,他首先想到的是拿钱买粮,还真没有想到把自家的院子变成种植粮食的场所。
此时,关义正见丁慧提出这个办法,心里暗道好主意,但他还是跟丁慧说:
“丁老师,这样吧,这件事我得请示一下我父亲,毕竟关家大院是他老人家一手一脚盖起来的,要把这些草坪都挖了种上粮食,怎么着也要跟他讲一声......”
丁慧笑着说: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不过,您得尽快跟关爷爷商量,如今正是秋天,是播种的好季节,要是错过了时令,来年也收不到粮食了......”
如今是新中国,不时兴叫“老爷”,关家大院的所有租户都尊称关忠诚一句“关爷爷”。
关义正知道丁慧说的是实话,他立刻表示:
“丁老师,这件事我明天就给你答复......”
丁慧知道自己说动了关义正,关忠诚也有极大可能会同意,便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她是教育界的,虽然不太懂得农作物的收成如何,但她也敏感的意识到,这一年的风气似乎不太正常。
关家爷爷是一个历经三个朝代的老人儿,他的生活经验是多年来累积下来的,关家各房不会无缘无故节省粮食。
所以,她才私下跟那些租客们商量,像他们这些普通人,手里没有太多的银钱,如何做到将来万一买不到粮食时,全家人不会饿肚子。
当时有一个租户就说:
“丁老师,这简单啊,自己种啊,咱们这里虽然不能种水稻,但能填肚子的土豆、红薯可以遍地种,咱们这大院的草坪这么多,随便挖几块,种上土豆这些,来年还不是敞开肚皮吃?”
丁慧被这个租户的话逗笑了,她问道:
“这么说,大哥你知道如何种植这些作物?”
那个租户回答:
“我从小就是在农村长大的,是后来才进城工作,我自然知道......”
丁慧就问其它租户,那些租户中也有不少曾经在农村生活过,懂得种植庄稼的,他们纷纷表示:
“丁老师,我们推举您去跟主家商量,只要主家同意咱们挖草坪,我们就一定能种出粮食.......”
因此,丁老师才代表所有租户来跟关义正商量。
关义正很快就将丁慧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达给关忠诚,关忠诚摸着胡须道:
“正儿,为父真的是老了,脑袋不如年轻时灵光了,丁老师说的没错呀,咱们现在去乡下买粮食,能买回来的有限,不如把这些当作种子种在咱们自己的大院里,来年说不定整个大院的人都不用饿肚子......”
“爹,您的意思是同意?”
关义正惊喜的道。
关忠诚看着关义正:
“正儿,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但跟全大院上百口人的性命比起来,这些草坪什么的又值什么呢?让丁老师他们放手去做,将院子里的草坪都挖了,全部种上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