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皆是围观的下人,由于无人前来通传,妘姝也乐得清闲,偷偷窥视。
双方站定,太监高声唱道:“妘同浦接旨!”
妘同浦夫妇急忙躬身行礼,“臣接旨。”
“圣皇陛下诏曰:朕闻妘同浦才华横溢,德艺双馨,今特封其为户部侍郎,望其能兢兢业业,为国为民,鞠躬尽瘁,不负朕之厚望。”
太监宣读完圣旨,原本紧绷着的严肃面庞,如春花绽放般顿时展露出灿烂的笑容,“恭喜武山侯爷,又得圣宠。”
妘同浦接过圣旨,“有劳辛公公,还望日后多多关照,鄙府有微醺果酒,尚可一尝,公公不妨留下品味一番。”
辛公公笑道:“皇上还等着杂家回话,就不叨扰了,改日再到府上开怀畅饮,武山侯爷留步。”
妘同浦依旧把他送出门,然后才接受下人们的道喜。
妘姝也走了出去,同样和父亲道喜,“恭喜父亲重返朝堂,多年宿愿今朝得偿,恰似久旱逢甘霖,令人欣喜万分。”
妘同浦呵呵笑着,难得的没有批评她,由于这几日的流言蜚语,妘姝可是被他批评了几次。今天终于看到他的笑脸,恰似冬日暖阳,温暖而和煦。
“姝丫头,家里会越来越好的,你无需担忧你的婚事,我们绝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妘同浦拍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
妘姝如坠云雾之中,自己何时为婚事发愁了?自己怎么浑然不觉?
“日后像何横峰这般人物,能不接近便尽量远离,待到皇上哪天再赐予你一个封号,那整个宛京城能与你相配的便寥寥无几了。所以你不必着急,我们定会为你寻觅一个如意郎君。”妘同浦一脸郑重地说道。
妘姝闻听此言,不禁被自己的口水呛得咳嗽起来,自己真的没有这个意思啊,哪里晓得父亲竟然会如此误解自己,哎~,也罢,误会就误会吧,反正有姐姐在前头顶着,自己确实不着急。
妘同浦见她并未反驳,只当她是默认了,呵呵笑着向后院走去,留下妘姝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将那始作俑者何横峰揪出来碎尸万段。当她转身回去寻找他时,却被琼玉告知他已经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妘姝只能恨恨地一跺脚,“下次定要将他碎尸万段,拿去喂狗!”
她莲步轻移,走了几步,忽地想起今日似乎未见姐姐的身影,也未见姨娘,不知她们去何处玩耍了,如此有趣之事竟未参与。
不行,本小姐可不能整日闷在家中,定要出去畅玩一番。
她蓦然回首,望着父亲的身影在庭院中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遂伸手向着琼玉轻轻一挥,娇声喊道:“走。”
两道如幽灵般的身影,蹑手蹑脚地从侧门闪身而出。
未几,两人的手中便已拿着路边购买的零食,大快朵颐起来,虽是简单的果脯,却也令二人爱不释手。
琼玉嘴里塞满食物,含混不清地问道:“小姐,今日我们去何处游玩?”
“走到哪里便是哪里。”,妘姝亦是含糊不清地回答。
“可小姐您似乎每次皆有目的。”
“哦,是吗?”,妘姝又抽出一根薯干,迅速的塞进嘴里。
“小姐,您吃得如此之快,这般下去人家都吃不到几根了。”,琼玉说着又拿了一根,尽管她嘴里的还未嚼完。
妘姝拍了拍手,嫣然一笑:“那本小姐便不吃了,必须保持身材,否则变成胖女可就不好了。”
就在此时,街道旁锦绣首饰店的招牌一闪而过,无人知晓一张卷成条的纸条已悄然塞进老板房间的笔筒里,此乃她以控物之力所为,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未被任何人察觉。
这是她与白雪的约定,因为她也同时从笔筒里拿到了白雪对前一个任务的汇报。
妘姝的嘴角微翘,内卫的人也许现在已经开始急了,以前勤快的白雪怎么现在已经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后面就要看白雪怎么与对方交际了。
“小姐,你缘何发笑?人家真的食量甚微。”,琼玉在旁嘟囔道。
妘姝知晓她是有所误解,莞尔一笑道:“诚然,你确实食量不大,不过比我稍多些许罢了。”
“哼,小姐~”,琼玉气鼓鼓地闷头前行。
妘姝深知琼玉的气性来得快,去得也疾,她并未搭理,心想待她自行消气后,自会折返回来寻自己。
然而,她并未等到琼玉气消,反倒目睹闷头走路的琼玉与从旁边巷子里走出的人撞了个满怀,两人皆未留意到对方,故而结局便是两人险些摔倒,琼玉手中的零食散落一地,那人的物品也摔得七零八落。
“哎呀,我的酒。”,那人惊叫道。
“哎呀,我的零食。”,琼玉亦叫嚷起来。
“你赔我酒(零食)。”,两人皆手指对方,齐声喊道。
有人起了争执,四周瞬间围上一圈看客。
妘姝本欲入内照看琼玉,怎料眼角余光瞥见有人对这场闹剧毫无兴致,反倒趁机向客栈内溜去。
她目光如炬,一眼便认出那人正是姨娘苏芷予,只是这行径怎生有种做贼心虚之感。
这勾起了她的好奇心,在琼玉身上丢下一只蛊虫后,她也尾随其后,进了客栈。
苏芷予走得很快,就妘姝停留那么一会儿,她就在客栈里消失了身影。
妘姝看了一下,楼下是吃饭的地方,而且是普通人的大堂,如果她是来吃饭的,肯定不可能那么鬼祟,而且这里几乎也一览无余,最多走几步就可以看全,于是她觉得应该在二楼,那里是包房,确切的说是雅间。
于是她上了楼上,挨个包间听过去。
此时姨娘苏芷予却在客栈后进的一间客房外。
她焦急的把几块银锭塞到仆人打扮的阿全手里,“求求你,和仙师说说,能先给我看看不,我真的很需要他给我解惑。”
阿全推拒着手里的银锭,经验丰富的他不用看就知道至少十两银子,但是他还是不肯收下,面露为难之色,“太太放心,只要你肯排队,迟早轮到你的。”
苏芷予知道要是排队能行,哪里需要求他一个仆人,毕竟仙师难求,谁知道他哪天就离开宛京,于是她的泪水瞬间就流了下来,“阿全兄弟,像我这个年纪的女人,只想有个自己的孩子,你就帮帮我,我不想老了以后床前没人。”
阿全依旧犹疑着。
苏芷予满脸泪痕,扑通一声跪在了阿全面前,她紧紧抓住阿全的衣角,声音颤抖着说道:“阿全啊,求求你帮帮我吧!我真的走投无路了,只有你能帮我在仙师面前说上几句话了。”
阿全有些为难地看着苏芷予,他知道仙师的脾气,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但看着苏芷予如此可怜的模样,他又有些心软。
苏芷予继续哀求道:“阿全,你知道我有多想要一个孩子吗?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没有身孕,这让我在府里受尽了冷眼和嘲笑。我真的好痛苦啊!如果仙师能帮我治好不孕之症,我一定会感激不尽的!”
说着,苏芷予又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额头上都磕出了血。她的眼神充满了绝望和祈求,仿佛阿全就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
阿全终于忍不住了,他扶起苏芷予,说道:“姑娘,你别这样,我会尽力帮你的。但是我也不能保证一定能成功,仙师他……”
“我知道,我知道仙师很难说话,但我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阿全,你就帮帮我吧,我求求你了!”,苏芷予打断了阿全的话,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哭腔。
阿全叹了口气,他知道苏芷予的心情,也知道她对孩子的渴望。他决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帮助她,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他也不会放弃。
“我一定会帮你的,不过您也知道,仙师他做法的时候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到时候就不是在这里,而是在另外一个地方,而且需要您对他万分相信,你也知道,不孕涉及女人的身体内部,如果有所触碰,那会很尴尬。”,阿全说道。
苏芷予看他松了口,只略一犹豫就连忙说道:“仙师是世外高人,治病的事情没有关系的。”
“那好吧,等我消息。你也赶紧回去,让人看到不好。”,阿全说着顺手把银锭塞入怀里。
苏芷予千恩万谢的连忙离开。
妘姝静静地站在楼梯边上,目送着她渐行渐远,然后又将目光投向那个名叫阿全的男仆,心中虽然觉得事有蹊跷,但却如丈二和尚般摸不着头脑,毕竟两人身份悬殊,而且自己找过来不过短短几分钟,在这须臾之间,即便想发生些什么也是难如登天。
刚才她过来时,其实也仅仅听到了最后半句话,那个男仆让她赶紧离开,免得被人瞧见,这没头没脑的话语,令她如坠五里雾中,完全无法揣测两人之间究竟是何关系。
望着苏芷予远去的背影,妘姝并未紧跟其后,而是偷偷地望向走廊上的阿全。
只见他嘴角挂着一抹得意的笑容,宛如偷吃了蜜糖的孩子,然后抬手敲响了身后的房门。
紧接着,他身形一闪,便没入了房间之中。
妘姝稍作等待,未见他出来,便心生一计,想要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在门前偷听一番。然而,还未等她迈出脚步,脚下便传来楼板的阵阵颤动,显然是有人要上楼来了,于是她又像只受惊的兔子一般,迅速往另一侧躲闪过去。
楼下上来的是一个中年男人,他显然是有目标的,径直朝着阿全的房间走去。
妘姝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只见那中年男子轻叩房门后,阿全应声而出,男人忙不迭地往阿全怀里塞了些银子,急切地说道:“我要见仙师。”
阿全让他稍安勿躁,在门口稍作等候,然后转身进房询问了一番,随后出来对着中年男子说道:“房老板,今日的三次机会已然用尽,我家仙师需要休养生息,还望您改日再来。”
“阿全兄弟,我已经苦等多日了,能否恳请仙师先为我诊断一番,我愿意付出更多的代价,只求能让我如愿以偿地生个儿子。”,房实一脸谄媚地说道。
“今日确实是爱莫能助了,您的预计时间排在两天之后,具体是哪天,待我有消息了,自会告知您。”,阿全皮笑肉不笑地回应道。
房实见实在没有希望了,只得像只斗败的公鸡一般,垂头丧气地离去。
偷听到这里,妘姝心中犹如明镜一般,她瞬间明白了这里便是长安客栈,而这个所谓的仙师,不就是能解决不孕不育的医生吗?
显然,姨娘苏芷予并非如她表面上那般风轻云淡,对万事都漠不关心,她内心深处其实还是渴望拥有一个孩子的。
是啊,但凡已婚的女子,又有几个不期盼能有自己的孩子呢?
想到此处,她如释重负,转身便要离去。
然而,一个念头却如流星般划过她的脑海,在这世俗之中,她曾多次看到过有关不孕不育的骗局报道,那些人几乎无一不是打着神医的幌子,自诩可以治愈不孕不育之症,最终却往往是骗财又骗色。
她忆起刚才那个仆人阿全收钱时那娴熟的动作,显然这已不是他的第一次,这让她心中突然涌起一丝不安。
若是苏芷予与自己毫无瓜葛,那她被骗也就罢了,可偏偏她是自己的姨娘,这就由不得妘姝不仔细调查一番了。
于是,她毅然朝着那个房间迈步而去。
对于突然出现的妘姝,阿全瞬间警觉起来,他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迅速扫过来者,心中暗自嘀咕:“一个未婚的丫头竟然来看不孕不育?”
待到对方走近一些,阿全心中又不禁感叹,这丫头生得如此俊俏,宛如一朵盛开的鲜花,只是规矩不可废,他伸手一拦,厉声道:“站住,我家仙师正在清修,小姐请回。”
妘姝手臂一挥,“啪”的一声,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如惊雷般落在他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