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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刚亮,巷口的雾像一条被人悄悄铺开的白毯,薄薄地覆在青石上。

风铃挂在檐下,偶尔被风轻轻一碰,发出一声极轻的叮当,随即又沉了下去。

墨韵推门而出,冰枪未现,指尖却已有寒意游走。

他回头看了一眼屋内,墨紫提着冰扇,武崧的哨棒斜倚在肩头,大飞把干粮袋扣在腰侧,白糖的念珠在胸前轻轻晃着。

小青立在门内,水袖收束,掌心压着那枚带裂痕的铜符。

“错一息,不开。”

墨韵只说了这四个字。

“放心。”

小青的声音清亮,眼底却藏着一线紧。

五人踏雾而行。雾在脚边缓缓散开,像被无形的手撩起。

越往城西,空气越冷,草叶边缘结着细细的白霜。

到了断韵台脚下,石阶像从雾里长出来,湿而滑,苔痕在石缝里暗绿。

他们登上最后一级台阶时,天刚露出一线鱼肚白。

九根石柱沉默地立着,像九枚钉在天空的骨针。台心的阵纹像一张闭着眼的脸,安静得叫人心里发毛。

墨韵的目光扫过每一道刻痕,指尖轻触,冰意探入,像在确认什么。

武崧把哨棒在地上一点,铃铛轻响,声波一圈圈荡开,被石柱悄无声息地吞了。

大飞在台边踏了两步,脚掌与石面的摩擦发出干涩的沙声。

“嗯?”

白糖忍不住伸手去摸一条细细的凹槽,被墨紫一把按住。

“别动。”

墨紫低声道。

墨韵将“蚀源”从瓷瓶中引出,细线在指尖绕了一圈,稳稳落在阵心的那一点。

就在触到的一刹那——

世界像被谁猛地按了暂停。

风停了,雾停了,连声音也停了。

下一瞬,所有的声音又同时涌回来,像被拧开的水闸。

九根石柱一齐亮起惨白的光,光从柱脚沿着古老的刻痕往上爬,像有无数细蛇在石里窜动。

地面一翻,整个断韵台像一只巨大的眼睛,瞬间睁开。

他们五猫连惊呼都来不及,便被一股无形的力同时拽下。

眼前一黑,天与地失去了方向。耳边只剩下风从四面八方挤来的呼啸,像无数看不见的手在皮肤上刮过。

坠落不过一息,他们被一层冰冷的壁接住,像被柔软却无情的水拥住,随即“壁”一合,所有的声音被关在了外面。

这里像一口倒挂的井,四周是层层叠叠的石环,一环扣一环,每一环都刻满了细密的纹。

那些纹与地面上的阵纹相似,却又不同,像是同一种语言的另一种读法,冷而陌生。

石环的缝隙里渗出一种极淡的黑,像被压在石里的雾,缓慢地呼吸。

头顶,是一块巨大的圆盖,盖中央有一道细不可见的缝,像一只眯起的眼。

那道缝里,偶尔泄下一线极冷的光,落在他们身上,像针。

脚下的地面并非石,而是一层厚厚的、半透明的“膜”。

膜下,是一片翻涌的暗潮,无数细小的白丝在里面浮沉,像被打散的线。膜的表面有极微的波纹,像心跳。

每一次“心跳”,四周的石环便轻轻收缩,像整口井在呼吸。

空气里有一种极淡的金属味,像铁在水里泡久了的味道。

呼吸时,鼻腔里像被冰渣轻轻刮过。

武崧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喷嚏在这封闭的空间里被放大,一圈圈撞在石环上,又被石环吞了,只剩下一丝微微发痒的回声。

“别乱用力。”

墨韵的声音很轻,却压住了每个人心里的慌。

他的手在身侧缓缓抬起,冰枪未凝,指尖却有细细的霜花绽开。霜花刚一出现,便被四周的“壁”吸了过去,像被饥饿的嘴舔掉。

墨紫下意识展开冰扇,扇面一合,寒意化作一层薄幕,护住众人的呼吸。

那层幕像一片极薄的冰叶,轻轻颤动,很快也开始被石环“呼吸”的节奏拉扯,边缘泛起细微的白泡。

“阵在吸韵。”

墨紫低声道。

武崧把哨棒横在胸前,铃铛轻响一声,声音刚起,便被头顶的圆盖压回,像被一只手捂住了嘴。

“俺才不信……”

他不信邪,手腕一抖,哨棒在地上点出一串急促的鼓点。

鼓点在膜面上弹了两下,便被膜下的暗潮吞了,只剩下几道浅浅的涟漪,向外扩散,很快又被石环压平。

大飞双脚分开,稳稳站定,双拳微微收束。

他的拳意刚起,四周的石环便像有了感应,环与环之间的缝轻轻合拢,空气里的压力瞬间增大,像有人在他肩上加了一块看不见的石。

“稳。”

墨韵吐出一个字。

白糖把武器攥在手心,眼睛里亮亮的,却不敢乱晃。

他能感觉到,这个地方的“静”,比外面的“动”更可怕。

每一次他们试图发出韵力,四周的石环就像收紧了一圈,像一只看不见的手,在他们的骨头上慢慢勒。

石环的内壁并非光滑,上面有无数细小的“孔”。

那些孔像蜂巢,又像某种生物的呼吸器官,不时开合。

每一次开合,便有一缕极细的黑气渗出,在半空中凝成一个看不清面目的影,随即又被下一次“呼吸”吸回。

那些影无声地张合,像在说话,又像在笑。

头顶的圆盖中央,那道细缝忽然微微张开,露出一线更亮的光。

光落下,照在他们脚下的膜上,膜下的白丝像被惊动,齐齐向光的方向游来,像无数小鱼涌向水面。

“别动。”

墨韵再次开口。

他抬眼,目光穿过那道缝,试图看到外面的天。

缝外,只有一片极淡的灰,像雾,又像石。

墨紫把冰扇收至胸前,扇面微开,扇骨之间的寒意像一支支细针,织成一张细密的网,护住众人的胸口。

她的呼吸很匀,眼神却极亮。她能感觉到,这口“井”的每一次收缩,都在改变他们体内韵力的流向,像有人在悄悄地改写字典。

武崧的手背上青筋跳了一下。他的哨棒在指尖转了半圈,棍影极轻,像在空气里画了一个小圈。

圈刚画成,四周的石环便“呼”地合了一下,空气里的压力瞬间增大,像有一只手从背后推了他一把。他稳住,嘴角一挑,心里却更加冷静。

“这玩意儿,怕乱。”

武崧低声道。

大飞点了点头,把呼吸压得更深。

他的脚掌与膜面贴得更紧,像一棵树把根往地里扎。

每一次石环收缩,他便把力往下卸,卸到膜下的暗潮里。暗潮像一条巨大的、看不见的兽,在膜下缓慢翻身,偶尔用温热的腹贴着膜,让人产生一种奇异的错觉:

这口“井”,似乎是活的。

白糖忽然小声道:

“你们听。”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极轻,极轻的声音,从石环的深处传来。

那声音像有猫在很远的地方说话,又像风穿过无数细缝。

声音的节奏与石环的呼吸并不一致,它有自己的节拍,像一只藏在墙里的钟。

“有缝。”

墨韵的眼底掠过一丝光。

他把冰枪缓缓凝起,枪尖不指向任何方向,只轻轻对着头顶那道细缝。

枪身上的寒意不再外放,而是像被他收束成一条线,线的尽头,是一个几乎看不见的“点”。

“别硬破。”

墨紫提醒,

“它在等我们用韵。”

武崧把铃铛按在掌心,不让它发出声。

他用指节在哨棒上轻轻敲了两下,节拍与那道远处的“钟”对齐。

节拍刚对上,四周的石环便微微一顿,像有人在走路时忽然踩空了半步。

“找到了。”

武崧的眼睛亮了一下。

大飞深吸一口气,双拳同时缓缓下压。

他的力不再是向外砸,而是向下沉,沉到膜下的暗潮里,像在水里按出一个看不见的坑。

暗潮被他按得一滞,膜面的波纹便出现了一丝极细的乱。

就是现在。

墨韵指尖一送,那一点被收束到极致的寒意,像一根无形的针,极轻地、极慢地,刺向头顶的那道细缝。

针尖未到,缝内的光便微微一缩,像一只眯起的眼突然警觉。

四周的石环同时“呼”地一下,收紧到了极致。

空气里的金属味瞬间浓了,像有人把一把生锈的刀贴在你的舌头上。

“稳住。”

墨韵的声音稳得像一块冰。

他的针,没有刺向缝的中央,而是刺向缝的边缘,刺向那道“呼吸”最浅的地方。

针尖触到的一瞬间,缝内的光像水一样微微一颤,一道几乎不可见的裂痕,从针点处向外延伸,像一根头发在玻璃上划过。

石环的呼吸乱了一拍。

墨紫的冰扇同时一合,扇骨间的寒意顺着那道细不可见的裂痕滑入,像一条极细的蛇,沿着缝的内壁游走。

她没有去撑,只是去“记”,记下每一处内壁的纹理、每一处起伏、每一处可能藏着的“口”。

武崧的铃铛轻轻一响,极轻,像一粒沙落在水面。

这一声响,恰好卡在石环呼吸的空拍里,像在某个巨大生物的打盹时,轻轻拍了拍它的肩。

大飞的双拳慢慢收回,像把压在水里的石头悄悄抬起。

膜下的暗潮翻了一下,又慢慢归于平静。

白糖的眼睛眨了一下,他忽然明白,这个地方最怕的,是“规律”。

一旦他们用自己的节奏去打破它的呼吸,它便会慌乱。

头顶的圆盖轻轻颤了一下。

那道细缝像被什么看不见的手撩了一下,微微张大了一丝。

“现在。”

墨韵吐出一个字。

冰枪在他掌心化作一条极细的线,线沿着那道新裂出的痕,像水沿着沟壑,悄无声息地渗了进去。

墨紫的冰扇随之展开,扇面倾斜,寒意如一片薄雪,覆盖在裂缝的边缘,防止它在慌乱中自行愈合。

武崧的哨棒轻轻一点,铃铛发出一声极长的清鸣。

这声鸣不再是攻击,而是一根看不见的“绳”,系在裂缝的两端,让它在石环的下一次收缩中不至于完全合拢。

大飞深吸一口气,双臂抬起,像托着一块无形的石。

他把那“石”轻轻往裂缝的方向一推,整个空间便像被他用肩膀顶了一下,裂缝因此微微错开了一线。

白糖终于松开了手,他的小铃铛在空中画出一个小小的弧,发出一声清脆到极致的“叮”。

这一声,像一颗极小的石子,落入了一口极深的井。

石环的呼吸彻底乱了。

四周的石环开始不规则地收缩、扩张,像一个失去节奏的鼓手。

膜下的暗潮翻涌,白丝四处乱窜,像被打散的线。头顶的圆盖中央,那道缝终于张大到可以塞进一只手。

光,从缝里落下来,冷而清。

墨韵的目光穿过那道光,看见了外面的一小片天。

天很蓝,蓝得像从未被触碰过。

“走。”

他低声道。

五猫同时动了。

墨韵的冰枪像一根细长的梯子,搭在裂缝的两端。

墨紫的冰扇一翻,扇面化作一片薄薄的冰桥,铺在裂缝之上。

武崧的哨棒横在冰桥的中央,像一根稳稳的梁。

大飞双手托住冰桥的两端,牙关紧咬。白糖则第一个跃了上去,他的武器在空中轻轻一响,像在为他们开路。

他们在裂缝的边缘停了一息,像在一座极窄的桥上,互相看了一眼。

“现在。”

墨韵再次开口。

他们同时发力,像五只手一齐拉住了一根看不见的绳。

裂缝在石环的下一次收缩中,被他们用身体硬生生撑住了一线。

光,从那一线里,倾泻而下。

他们没有欢呼,也没有松气。他们知道,这只是第一步。

真正的门,还在光的后面。

他们一起,向着那一线光,迈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