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格看着昏迷的男人,神情渐渐沉静下来。
他回头看向贡嘎战士,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你去外面帮我守着,不要让任何人打扰。”
贡嘎战士怔了怔,手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短刃,似乎还有些犹豫。
安格挑了挑眉,淡淡道:“怎么?信不过我?”
“没有,没有!”贡嘎战士连忙摆手,脸上带着尴尬的笑意,“我这就去门口守着。”
“嗯。”安格轻声应了句,随即转身。
随着门“吱呀”一声合上,房间再次陷入寂静。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药味与血腥气。
安格走到窗边,掀开布帘透入几缕微光,然后从腰间的魔法包里取出一把寒光闪烁的剥皮小刀。
刀刃细长,流转着淡淡的魔法光芒。
他俯身看着那名昏迷的贡嘎男人,神情专注而平静。
为了防止男人在治疗过程中因为疼痛醒来,安格从魔法腰包中取出一支装着碧蓝色液体的瓶子。
拿起瓶子滴出一滴碧蓝色的液体,缓缓落入男人口中。
【昏迷药剂】迅速起效,男人的呼吸变得平稳,面色也不再因疼痛而扭曲。
“接下来……开始吧。”安格低声喃喃。
他抬起手,指尖划过男人胸口,低声吟诵咒语。
一道金色的光芒在空气中汇聚,形成圣印的形状,随后缓缓印入男人的身体。
这是【神圣祝福】——能强化生命力、稳定灵魂的高阶魔法。
但安格很谨慎,只将【神圣祝福】的范围限定在男人的心脏与大脑部位。
“愈合太快反而不稳。”他心想,嘴角微微扬起,“呵……越来越娴熟了。”
圣光流转,一闪而逝。
安格抬起剥皮小刀,刀锋上泛起柔和的光芒。
他的动作极快,在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速度下,精准地划开男人的大腿。
血液涌出,空气中立刻弥漫出一股血腥的味道。
安格的神情依旧镇定,魔力在空气中涌动,凝成一道无形的屏障,防止血液溅出。
他熟练地剔除着碎裂的骨渣,动作轻巧、果断。
每一次切割都恰到好处,既不多余,也无半点犹豫。
“碎骨嵌入肌肉……这可真是折腾。”他低语。
当最后一块碎骨被取出时,男人的双腿已经被鲜血浸透。
安格随即取出两瓶泛着淡白光泽的【治疗药水】,拔开瓶塞,缓缓倒在断骨处。
药液接触到伤口的瞬间,发出细微的嘶嘶声。
肌肉、骨骼、血管仿佛被某种力量牵引,重新生长、连接。
肉眼可见的速度下,断骨逐渐恢复原状。
仅仅几分钟后,男人的双腿已恢复成常人模样,血迹被圣光蒸散,肌肤重新泛起健康的色泽。
安格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又开始处理男人的手臂与肋骨伤。
相比双腿的粉碎性骨折,这些部位的修复就轻松得多。
屋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是贡嘎战士在来回踱步。
每当听到室内的刀光闪动、咒语低吟,他的心便悬了起来。
他忍不住回头透过门缝看了一眼,只见安格正俯身,用光刃割开扎尕的血肉,那一幕让他双腿一软,差点坐到地上。
“我的天啊……那真的是治疗吗?”贡嘎战士喃喃道,手心冷汗直流,赶紧把头转回去,再也不敢往里瞧。
屋内,安格完成了最后的缝合。
他施展了数次【圣光术】,使肌肉与血管重新融合。
随着最后一缕光辉消散,男人的身体终于恢复如初。
“结束了。”安格轻声道。他抬手收回魔力,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他又吟诵了几句短咒,让【神圣祝福】的光芒缓缓覆盖男人全身,以防止术后反噬。
随后,他从魔法腰包中取出一张由地狱犬毛皮制成的厚实褥子,轻轻盖在男人身上。
“你们可以进来了。”安格朝门外喊道。
话音落下,贡嘎战士立刻推门而入,身后跟着塔莉和小女孩。
当他们看到扎尕静静躺在桌上,脸色红润、呼吸平稳时,塔莉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泪水滑落脸颊。
她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双手紧紧捂着嘴。
安格取出一小瓶——【昏迷药剂解药】,滴入男人口中。
五分钟后,男人的眼皮微微颤动,缓缓睁开了眼。
“塔莉……我这是……死了吗?”他声音嘶哑,带着几分惶恐。
“你没死,你活着!”塔莉的声音哽咽,“是这位魔法师大人救了你。”
男人愣了一下,转头看向安格,眼中闪过感激与惶恐。
他想挣扎着坐起,却被一股柔和的魔力牢牢按回去。
“别动。”安格淡淡说道,“三天内你不能下地行走,否则骨骼会重新错位。静养三天。”
塔莉急忙行礼,连声道谢。
安格只是微微点头,伸手摸了摸一旁小女孩的头,笑着说:“你父亲会没事的。”
说完,他转身下楼。
贡嘎战士跟随在后,走到门口,取出八枚魔晶与二十三枚金瓦克,恭敬地递上。
“这点费用可不够。”安格看了他一眼,声音平静,“还差十一枚魔晶。”
贡嘎战士一怔,脸色微变:“大人,我现在只有这些钱……我保证,后续会补齐!无论如何,我一定在日后将余下的费用送来!”
安格沉默片刻,随后点了点头:“看在你重情重义的份上,我答应。不过,一年之内必须还清。”
“我保证!”贡嘎战士郑重地拍着胸口,语气坚定。
“很好。”
安格没有再多言,骑上魔法扫帚,化作一道光影掠向远方。
贡嘎战士目送他离开,心头的紧张终于散去,长长地舒了口气。
随后他重新上楼,与扎尕激动地叙旧。
塔莉站在窗边,轻轻合上窗扉,回想着刚才楼下的对话。
傍晚等贡嘎战士离开后,她告诉了扎尕安格与贡嘎战士的谈话。
男人听完,沉默了许久,最终开口道:
“不能让他替我出这么多钱。”他握紧拳头,目光中闪过一丝坚毅。
“等我恢复一些,就去打猎。我知道那头岩蜥的巢穴,只要杀了它,不仅能还清费用,还能留下一笔不小的财富。”
塔莉抿着唇,眼中闪过担忧。
可她知道,扎尕的性子——一旦决定的事,谁都劝不动。
——
回到商铺后,安格静静坐在窗边,手里拿着一杯温茶,神情若有所思。
窗外的街道依旧喧闹,行人川流不息,但他心里却在想着另一个人——扎尕的女儿。
那个瘦小的贡嘎女孩,在他离开时轻轻拉住自己的衣角,眼中透着天真与羞怯。
安格当时顺势摸了摸她的头,只是一个随意的动作,但在那一瞬间,他的精神力微微探入女孩的体内。
——那具小小的身体中,蕴藏着极其纯粹的生命气息。
那种生命力温润如春风,厚重如古树的根系,仿佛天地间的自然之源在她体内生长。
“德鲁米尔,你的祭司已经有了人选。”安格喃喃自语,嘴角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
“真是……奇特的体质啊。”
接下来的几天里,安格几乎都在思索。
如何才能将那一家人安稳地引向自己布置好的“神庙”。
让那座伪装成废墟的建筑真正成为“世界树信仰的源地”。
单靠暗示魔法并不够,人的信念必须被引导、被点燃。
他一边处理着商铺里的琐事,一边反复推演各种可能。
直到第五天的清晨,门铃的清脆声打断了他的沉思。
“德鲁米尔大师。”声音低柔而恭敬,是扎尕的妻子塔莉。
安格抬头,只见塔莉和扎尕并肩而立。
男人脸色虽然比上次健康许多,但走路时明显一瘸一拐,双腿外张,看着就不太自然。
“你们来了。”安格点点头。
“大人,我们是来支付上次的治疗费用的。”塔莉说着,微微弯腰行礼。
扎尕从破旧的皮衣内摸出一个小布袋,小心地放到柜台上。
袋口一解开,十一枚闪亮的魔晶露了出来。
安格接过,神色平淡地收进魔法腰包。
可他随即抬眼,目光淡淡落在扎尕那略显变形的双腿上。
“看来你并没有听我的话,”他说道,语气不重,却带着几分失望,“我让你静养三天,你连一天都没安分吧?”
扎尕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低声道:“家中还有些事,实在不能久躺。”
“你现在的骨骼大概率已经长歪了。”安格的话语冷静又平静,“再这样下去,几个月后你就可能彻底失去自由行走的能力。”
塔莉的脸色立刻变得苍白,急切地上前一步:“大人!那……那您能再帮他治疗一次吗?”
安格目光落在她身上,沉吟片刻,淡淡开口:“可以是可以,但你们恐怕付不起这次的费用。”
“跟上次不一样吗?”塔莉急切问。
“不一样。”安格轻轻摇头。
“现在要重新打断他那双腿,再让骨骼重新生长,最后还得辅以康复药剂和魔力刺激。整个过程至少需要五十枚魔晶。”
话音落下,屋子里的空气仿佛凝固。
塔莉的唇在颤抖,而扎尕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惨淡的笑容。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什么也没再说,默默地行了个礼,转身离开了商铺。
安格看着他们的背影,目光微微一暗。
他没有阻止,只是轻轻抬手,一缕无形的魔光在空气中一闪——【暗示魔法】。
那魔力如微风般钻入两人的脑海,在他们的心底种下一个念头:前往无名小山……那里,也许能找到未来的出路。
“该走的路,总要有人先迈出。”安格低声道。
为了确保计划顺利,他特意吩咐尤斯留守商铺,暗中关注那对夫妇的动向。
而自己,则隐匿身形朝着那座无名小山飞去。
与此同时,另一边,曾被安格救治的地塞青年也在经历着属于他的迷惘。
自从失去凝聚魔力的能力后,他的心境每日都在下坠。
尽管他父亲在地塞部族中颇具影响力,为他搜集了大量“祭祀神灵”的仪式步骤与遗物,但那些仪式一次都没有成功。
他不知道,那些东西本就不是用来沟通神灵的,而是召唤渊狱恶魔的残缺仪式。
所有尝试的失败让他逐渐崩溃。
这天,几位好友约他外出散心。
“萨尔顿,别再闷着了。”一名地塞女青年柔声劝道,“你不能成为魔法师,但你依旧可以成为战士。战士也能赢得荣光。”
萨尔顿苦笑摇头,眼中闪着压抑的火光:“你懂什么?魔法师能成为贵族。”
“只有成为帝国贵族,我们地塞人才能抬起头来。难道你想一辈子被帝国人当成没有智慧的下等种族吗?”
女青年低下头,声音更低了:“我只是希望你能开心一点……”
萨尔顿叹了口气,神情缓和下来,轻声道:“对不起,我不该冲你发火。”
这时,远处传来几声马蹄声。
几名地塞青年骑着战马笑着赶来,他们穿着轻甲,神态张扬,显然是部族中的佼佼者。
“萨尔顿!别闷着了!”
“来吧,今天我们去北郊跑一圈,听说那边山脚下有遗迹!”
“遗迹?”萨尔顿一愣。
“听说是神庙旧址,说不定能找到些好东西!”其中一人笑着挥鞭。
这一刻,萨尔顿似乎被点燃了久违的激情。
他纵马一跃,加入了伙伴们的队伍。
马蹄声在林间轰鸣,众人一路疾驰,笑声回荡在风中。
而远处,扎尕一家也正从另一条小路出发。
为了治病,他卖掉了在塞贡城的塔楼,换来一笔钱,却无力再治。
于是他决定离开那座繁华而冷漠的城市,准备在那座无名小山的附近开垦土地,靠务农维生。
“至少那里安静。”他对妻子说,“能让我女儿不再受人白眼。”
塔莉点点头,怀抱着女儿,眼中闪着一丝希望。
傍晚时分,他们一家三口抵达了小山脚下。
阳光被薄雾染成金色,照在那片绿意葱茏的林间。
山顶被树藤与苔藓覆盖,若不仔细看,谁也不会发现那里隐藏着一座被岁月掩埋的殿堂。
同一时刻,地塞青年们的战马也在远处奔腾而来。
安格在半空中注视着这一切,嘴角微微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