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的时间转瞬即逝。
塞贡城的秋风渐凉,街道上商贩的叫卖声依旧热闹。
德鲁米尔魔法商铺门前,迎来了那位地塞人第二大部落的青年少主。
他身着朴素的长袍,脸色虽仍有几分苍白,但眼神已不似从前那般浑浊。
走进商铺时,他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终于鼓起勇气。
“德鲁米尔大师。”青年微微躬身,语气中带着尊敬与感激。
安格正坐在柜台后,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静。
他抬起头,淡淡地看了对方一眼:“不必如此,这是你父亲付出魔晶的代价,你不必特意跑一趟。”
青年摇了摇头,目光真诚:“不论因何,我的命是您救的。能亲自向大师致谢,是我应尽的礼节。”
安格见他语气坚决,也不再多言,只轻轻摆了摆手:“随你吧。”
青年见状,行完礼后便在商铺内随意选购了一些魔法材料与药剂。
临走前,他回头望了一眼安格,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终究只是笑了笑,转身离去。
目送那青年背影渐远,站在柜台旁的尤斯忍不住说道:“叔叔,那人看起来好像还没完全康复。”
安格目光平静,语气淡然:“他确实还很虚弱。不过,接下来世界树的信仰传播,还得靠他。”
尤斯愣了一下,好奇地歪了歪头:“叔叔,世界树……还需要信仰吗?那不就是象征自然的存在吗?”
安格嘴角微微一动,似笑非笑:“当然需要。只要是神灵的形态,都以信仰为根。”
“哪怕是世界树这样的古老存在,也需要信仰来延续自身的力量。”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柜台上那株仅巴掌高的绿色幼苗,轻声道:“等你成了大魔导师,晋升为半神,也会需要信仰。”
“不然,你的力量终会止步不前。”
尤斯听得神往,但随即又苦笑道:“那距离我太远了。我现在才一级魔法师呢。”
“有志气就不远。”安格的语气忽然变得认真。
“等你成为大魔法师后,我会送你去神魔战场历练。那里的残酷与机缘并存,若能活着回来,你的实力定会突飞猛进。”
尤斯的眼睛亮了,拳头紧握:“我一定会努力,为家族争光!”
安格被他的热情逗笑:“哈哈,好!家族的未来,就在你和诺玛身上。”
——
三天后,那个地塞青年再次出现在德鲁米尔魔法商铺门前。
他神色憔悴,眼底布满血丝。
安格一眼就看出,他并非只是疲惫那么简单。
“大师……”青年声音沙哑,“我想请您再帮我一次。”
安格抬眼,目光略带疑惑:“你的伤势不是已经痊愈了吗?”
“是的,但——我……我现在无法凝聚魔力了。”青年咬紧牙关,眼中满是无助。
安格沉默片刻,随即伸手,指尖闪过一道微光,轻轻点在对方胸口。
精神力探入那具身体,他的眉头渐渐皱起。
“这是曼蛛蛇毒的后遗症。”他缓缓开口道,“毒素虽然被我解去,但它在你体内残留的毒素已经与血液相融。”
“你的身体因此产生了抗体,这种抗体虽然能保护你不再中毒,却也阻断了魔力的生成。”
“就是说……我再也不能修炼魔法了?”青年的声音颤抖,几乎带着绝望。
安格叹了口气,轻声道:“除非有神灵亲自出手,否则我也无能为力。”
青年愣住,嘴角浮起一丝苦涩的笑。
“我们地塞人没有神灵。”他说,“我读过帝国的书,知道有神,但那只是传说。我们从来没见过。”
“或许吧。”安格语气平静。
青年怔怔地望着他,随后深深鞠了一躬:“多谢大师。”
他转身离去,脚步沉重。
就在他即将跨出门槛时,一个低沉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那是安格的声。
“神灵无处不在。如果你足够虔诚,或许会看到祂的痕迹。”
青年脚步一顿,回身郑重地向安格深深一礼,神情比来时更为坚定。
目送他离开后,安格轻笑一声,自嘲道:“看来我还真有点当神棍的潜质。”
——
接下来的日子,塞贡城的风似乎都带着忙碌的气息。
安格的商铺愈发热闹,他为了方便再次召集了一些世界城的战士和魔法师到塞贡位面。
并且暗地里,这些战士,魔法师组建了一支属于“世界城”的冒险团。
他们分散在塞贡位面各地,表面上为佣兵团成员,实际上则在暗中搜集克里斯蒂安家族的情报。
安格对外表现得平静如常。
这一日,正当他整理卷轴时,一名披着破旧斗篷的贡嘎女人怯生生地走进店门。
她的衣衫沾满尘土,双手粗糙,脸上有着深深的焦虑。
“大师……请问您是德鲁米尔大师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是我。”安格抬眼,神色不变。
“我丈夫被岩蜥撞断了双腿。”女人声音颤抖,“他是家里的顶梁柱……求您救救他。”
安格看着她,语气淡淡:“你是想让我免费为他治疗?”
贡嘎女人脸色一白,身体微微发抖。
她咬了咬唇,低声道:“我……我可以为您做奴隶,只要您愿意救他。”
安格的眉头轻轻一挑,语气里透着一丝无奈:“我不需要奴隶。”
他正准备让尤斯将她送出门,却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
一名身披皮甲的贡嘎战士大步走了进来,看到那女人时眼中闪过惊喜。
“塔莉!”他惊呼,快步上前。
两人用贡嘎语低声交谈,语速很快,情绪明显激动。
女人说到“丈夫”时,眼泪几乎落下。
他们以为安格听不懂,但他只是淡淡地站在那里,目光平静——事实上,他听得一清二楚。
那战士与女人的丈夫是儿时的玩伴,只因后来战士加入佣兵团,便多年未见。
听到旧友遭难,他心中充满悲伤。
随后贡嘎战士看向安格。
“大师,”贡嘎战士开口道,声音低沉却带着恳切。
“听说您是塞贡城里最擅长治疗的魔法师。请您帮帮我的好朋友,他受了重伤,双腿几乎废了。治疗的费用,我来出。”
安格抬起头,目光在两人之间扫过,神情平淡:“塞贡城能治疗伤势的魔法师不止我一个。你们为什么偏偏要找我?”
贡嘎战士还未回答,女人便小声道:“我听说……您不排斥贡嘎人。”
她的声音细若蚊吟,却充满真挚的希望。
“大师,”贡嘎战士接着补充道。
“我在城里的同伴也提起过您。您是唯一一个愿意接纳贡嘎人和地塞人的魔法师。其他人……他们根本不会让我们踏进门半步。”
安格轻轻挑眉,嘴角微微勾起:“哦?那其他魔法师背地里没有说过我的坏话?”
这话让贡嘎战士和女人同时愣住。
两人面面相觑,神情僵硬。
那片刻的沉默,已经足以说明一切。
“看来是说了不少。”安格心中暗笑,表面却依旧神色自若,“算了。”
他站起身,抖了抖长袍上的灰尘,淡淡道:“既然你愿意支付治疗费用,那我去一趟也不是不可以。”
“真的吗?”贡嘎女人惊喜地抬起头,眼中闪着泪光,“谢谢您,大师,谢谢您!”
“嗯。”安格摆摆手,“不过,在出发之前,我得问一句——你需要购买什么东西?”
贡嘎战士愣了愣,随即连忙摇头:“等我同伴痊愈后,我一定会来您的店里消费。”
“我听说您店里的魔法物品品质一流,到时必定多加捧场。”
“呵。”安格失笑,心中暗道:“这倒是误会我了。”但他并未解释,只微微点头示意。
贡嘎战士立刻走出店门,唤来一辆马车。
没多久,三人便登车启程,朝塞贡城北城区驶去。
马车在石板路上颠簸前行,车厢里略显狭窄。
贡嘎女人紧张地攥着衣角,双手微微颤抖。
安格闭目养神,仿佛完全不受外界干扰。
贡嘎战士则偶尔看一眼窗外,不安地咬着牙。
两个小时的颠簸后,马车在一片木制塔楼前停下。
这一带的房屋陈旧、密集,木头早被岁月熏黑,空气里弥漫着潮湿与烟火的味道。
显然,这里是塞贡城的平民区。
“大人,这边请。”贡嘎女人擦了擦眼泪,领着他们穿过狭窄的巷道。
她走得很快,左拐右拐,终于在一栋重新刷过油漆的塔楼前停下。
那塔楼比周围的屋子整洁得多,门口还摆着几盆花草。
“这是你家?”安格略感意外。
贡嘎女人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我丈夫以前是猎人。”
“之前赚到的钱全都花在修缮房子上了……没想到遇到了这样的事情……”她声音越来越低,最终再也说不下去。
安格只是摇了摇头,示意她带路。
刚踏进门,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贡嘎战士脸色一变,急忙问:“塔莉,扎尕的伤势是不是加重了?”
女人用力点头,神情惶急。
他们快步上到二楼,推开卧室的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幅触目惊心的画面。
一名男子躺在地上,浑身是血,双腿以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
旁边,一个瘦小的女孩正轻声哭泣,用小手不停擦拭父亲额头的冷汗。
“扎尕!”贡嘎战士冲上前,跪在地上,声音哽咽。
小女孩被突然闯进来的大人吓得往后一缩,眼里满是戒备。
贡嘎女人连忙上前抱住她,温柔地安抚几句,小女孩这才慢慢平静下来。
安格走到伤者身旁,蹲下仔细查看。
男子的伤势极为严重——大腿处有两处粉碎性骨折,一只手臂骨折,肋骨至少断了三根。
呼吸急促但仍有力,看得出强烈的求生意志。
“能活着回来,已经是奇迹。”安格轻声道。
“他是怎么被抬回来的?”他抬头问。
贡嘎女人抹了抹泪:“是和他一起狩猎的同伴……他们连夜把他送回来的。”
安格点点头,抬手施展了一个小型魔法。
【水流术】
随着咒语落下,一股柔和的清水在空气中浮现,化作细流冲刷在扎尕的身上,洗去凝固的血迹。
水花在卧室的灯光下闪着淡淡的蓝光。
小女孩怔怔地看着,眼里透出惊奇。
安格察觉到她的目光,笑了笑:“我只是帮你父亲清理血迹,好让他更容易接受治疗。”
小女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神情认真。
血污被冲洗干净后,安格撕开男子染血的衣物。
赤裸的身体上布满淤青与裂口。
贡嘎女人连忙用手遮住女儿的眼睛,带着她匆匆走出房间。
房内顿时只剩下安格与贡嘎战士两人。
“大人……他,还有救吗?”贡嘎战士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颤抖。
“有。”安格语气笃定,“他的求生意志极强,若换作别人,恐怕早已死了。”
听到这句话,贡嘎战士的眼中终于有了光。他紧握拳头,低声道:“太好了……太好了。”
安格没有再说话。
他抬手一挥,魔力流动,空气中出现一阵轻微的震荡。
一张坚实的木质桌子从他的魔法腰包中浮出,稳稳地落在地板中央。
伴随着一阵柔和的光芒,扎尕的身体被托起,缓缓移至桌上。
安格的动作极为稳重,连贡嘎战士都看得出那种掌控力的精细。
好在这间卧室空间不小,即使多出一张桌子,也并不显得拥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