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清华在心里用四川话骂着蒋励:好你个龟儿子,早不打晚不打,偏偏我在家里你打电话来了,还胡诌八扯地乱讲话。看老子见面怎么修理你,你个挨千刀的。
家庭医生来了,很及时。黄清华心想:现在住在上海真的安逸。医生给老妈服了药,但还是建议去医院检查一下。等医生一走,老妈嘴撅得老高。
“去什么医院啊,又从头到脚给我照一遍,去花那冤枉钱干嘛?我躺两天就好了呀。”
老妈当着医生的面不敢反驳,现在拿话噎老爸。黄清华觉得老爸这些年日子也过得太窝囊了,一直就被老妈压制着,可看老爸好像很享受的样子。
这麽一闹腾,老妈的注意力稍稍转移了些,黄清华抓紧时间去自己屋里给小芹发微信,请求支援。
小芹一听心里很气,她知道吴笛这是在向自己挑战呢。她知道现在帮黄清华就是帮自己。她联系戴尔,知道戴尔去横店调查已经在回上海的路上了。于是两人约在华山医院附近的一家餐馆见面,两人边吃边聊。听说二哥根本无意与二嫂离婚,小芹很气愤也很不解。
“我觉得二哥可能有他自己的想法,你知道吗?他把之前有二嫂形象的花生油广告都从电视上撤下来,换上了一版科普性的广告。院线灯箱广告也把有二嫂形象的都撤换成文字了。他还问我认识不认识香港无线的人,我觉得他不光是想做食用油广告那么简单。他一定另有打算。”戴尔说道。
“什么打算,他不想离,大哥也不干啊,一定会催他离的。要不然大哥干嘛让大嫂把那孩子抱过来啊?”小芹说道。
她给戴尔夹了一块红烧肉,看着他消瘦的面孔小芹真的心疼。
“你去横店调查到什么情况?”小芹问得很小心。
“跟你说了,你一定别激动哈。我们找了专门的侦缉人员进了二嫂和吴笛租住的公寓,发现是梳妆台上的镜子被人做了手脚,但确定嫌疑人花了我们不少时间。后来缩小了范围,现在基本确认是那个姓吴的院线老板。走道里的摄像头他出现的时间,化妆镜的碎玻璃上他的指纹都是确凿的证据。”戴尔说着,眼睛看向小芹。
小芹并没露出惊奇的表情,只是喃喃的说了一句。
“姓吴的是被强迫的吗?还是他们-----”小芹喝了一口酒,但没品出滋味。
“现在还不清楚,还有一件事,我等一下要去一趟浦东机场。”戴尔说道。
“做什么?这麽晚去那里,接什么人吗?”小芹很疑惑。
“不是接人,是去拦截一个人。”戴尔说着,显得很无奈。
“别把自己说得那么强大,你怎么不说你去拦截飞机呢?到底接谁呀?”小芹眼睛盯着戴尔,看得出她起了疑心。
“唉,我不是跟你说在为群芬追讨那笔钱嘛,她现在等不及了,非闹着要自己去非洲。她在上海转机,我想去把她拦住。”戴尔说道。
小芹略一思索,问道:“她告诉你要在上海转机?航班也告诉你啦?你去了会在广播里广播找人?”小芹把戴尔问得一愣一愣地。
“你是说她根本不会在上海转机?”戴尔想想,觉得自己最近真的时时犯傻,感觉自己老了。
果然,凌晨的时候群芬给戴尔发来位置,人已经在多哈了。
二哥这两天在逐渐渗透,想把自己做一家传媒公司的想法跟媳妇说开。
二嫂自打那天当着那么多人,再一次抱起孩子,就对王家人满心的怨恨。
尤其柳枝不阴不阳地说什么:“我是带孩子来找爹的。”
柳枝说这话的时候,郝军一直盯着二嫂。
大嫂一到上海就忙开了,去见了不少朋友,这让二嫂没想到,大嫂这些年一直在家带娃,竟然还有那么多的关系。她看出大嫂对这个女孩儿很嫌弃,很少抱孩子。
王树根虽然也给孩子喂奶,做这做那地,但看见孩子从来不哄不逗,也不问二嫂打算把这孩子怎么办。
二嫂心里气,她知道吴笛应该也已经看出来了,难道非得要我告诉他,他如果喜欢、想要这个孩子总会在微信里问我一句啊。多少天了,他一个字都没给自己发,二嫂心里翻江倒海地。可王树根一直让她安心,说马上要做手术了,多想点儿高兴的事。今天,还絮絮叨叨地跟自己聊起演戏,二嫂不耐烦,可又没道理发火。
“我说你那么爱演戏,为争个角色明争暗斗地,多累啊。还得看人家脸色,何必呐。”王树根对媳妇说道。
二嫂李眉怀里抱着女儿,本来就心烦,听王树根这麽说就抢白道:“你懂什么,你从来都不理解我。”
话一出口,二嫂也觉得自己太过分了,看现在的情形吴笛是不会跟自己再有下文了,可她为自己不能拍成这一百集的电视连续剧而满心的懊丧。她更恨吴笛也不想办法去找事故原因。
她想跟王树根道个歉,可看看丈夫并没有生气,像是在琢磨什么。
“小眉,你误会我意思了,我听过一句话,说电影是导演的艺术,演员只是导演眼中的道具,你要真喜欢演戏,咱就自己搭台,咱不去为他人做嫁衣裳。”
二嫂没想到王树根还有这样的想法,她一直以为自己的丈夫就盯着那几桶油呢。
”你想怎么做?“二嫂一下来了精神。
”我想咱们自己做一家影视公司,据我知道,导演都是花钱请的,咱自己的导演,得听咱的。咱也不胡搅蛮缠,就一个要求,角色你自己挑。不是都说人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才能发挥才干吗?你演你喜欢的角色,咱自己出钱打广告。就算名气不大,我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的明星,你演得好,自然会有人喜欢你。“王树根坐在病床边,拉过小眉的手轻轻抚弄着。
李眉的泪大颗大颗地落下,王树根坐到她身边搂住她的肩。
“不是跟你说了,过两天就要做手术了,别老掉眼泪了。要稳定情绪。”
“哥,我整容后会不会变化很大,你还会------”二嫂后面的话实在难以启齿。
“咋的?害怕变丑了?只要你这儿不变,我就一直爱你。”二哥指指二嫂的心口低声说道。
“听我的,做咱自己的影视公司,你永远是女一号。咱想什么时候生孩子就什么时候生孩子。咱的孩子只要他喜欢就跟着你一起演戏,或者在剧组干点儿什么喜欢的事,完美!”说着王树根在媳妇脸上亲了一口。
二哥没看出媳妇脸上有喜悦的表情,他心里奇怪,难道这样都不能让她放弃跟郝军、吴笛的合作?她真的会喜欢上那个心智不全的吴笛?
二嫂也看出了王树根的不悦。
“像你说的那样当然好,可我该怎么对郝老板交代?他答应整容后让我继续拍完一百集。你不知道,我生命垂危的时候,他给我输了血。”
王树根本以为自己说了做影视公司的计划,媳妇会欢喜得发狂,没想到她却说了这么一番话。王树根垂下头,默默地走出病房,他靠在长椅上,掏出一根烟,朝安全出口走去。二哥决定给二嫂一个自主选择的机会,他于是不再盯在病房,他留了一笔钱给二嫂叮嘱她手术时不要紧张,二嫂并没推辞,也没问王树根要去哪里。
二哥感觉很失落,但他不想把这种感觉告诉大哥、大嫂。他在华山医院附近租了酒店,他想着和李眉相恋、结婚的前前后后,觉得婚姻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真够复杂的。本以为找一个本乡本土的心里踏实,难得人还长得漂亮。想想在老家时她也很懂事的,尽管老妈偏心小妹。
可每每自己劝她,小眉那时总娇嗔地说:“嗨呀,俺知道,你啰嗦个啥。”
现在回想起来,王树根都很怀念那个淳朴、漂亮还天真的小眉。他的确想过,只要她高兴就算不生孩子,自己也愿意就这样一辈子把她捧在手心里。她什么家务都不干,自己从来都顺着她,就算再忙回家也干家务,连内衣内裤自己都帮她洗过。
她说要演戏,自己开始并没往心里去,后来发现她走火入魔了,就想尽办法支持。无论公司公关部怎么反对,自己都坚持用媳妇做广告模特,以为这样媳妇天天在电视上亮相,不比演个什么角色强?可媳妇明显不满足。
现在她明明背叛了自己,我还是不离不弃,她却想着那个郝军给她承诺的一百集电视连续剧。难道真像大哥说的,小眉跟那个男人有了孩子,孩子是什么?是他们的骨肉,小眉和自己不会再回到从前了。
想到这儿王树根很是自卑,为什么大哥能找到柳枝那样好的媳妇,为了孩子放弃自己的事业安心在家一待就是十年。还照顾着小妹,照顾着自己的媳妇,照顾着老爸。可自己呢,找的也不是什么大城市的女人,况且自己也一直很努力,怎么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他被一股糊味熏醒,发现烟头从枕头滑落到地毯上,糟糕,这纯羊绒的地毯已经被烧坏了一大片。他起身拿起床头柜上的矿泉水往地毯上浇。
手机响了,他拿起就按了接听键,声音听上去无精打采地。
知道二哥已经不在医院陪着二嫂了,租了酒店。戴尔和小芹一起找到了酒店还给大嫂打了电话,大嫂说马上就到,果然没多久就来了,原来她住的酒店离这里不远。小芹从来没见过二哥这麽消沉,想想这麽多年的确没更多地关心过二哥,想起小时候她总是因为自己受委屈。大哥疼自己,对二哥却总是很苛刻。想到这些,小芹决心帮帮二哥。
“二哥,听戴尔说你想进军娱乐界,眼光不错啊,我和戴尔愿助你一臂之力。”小芹笑着说。
王树槐看看戴尔,心想:这妹夫也是太聪明了,而且和小妹无话不说啊。他想着自己干的是一份事业,也不应该把娱乐公司做成家天下。
柳枝听说二弟想做娱乐业,觉得他现在还有心转行说明心情没有受什么影响。想想从香港来的时候丈夫她说的话,她还真不好对二弟开口。她就是觉得王树槐把得罪人的事都推给她了。离开香港的头天晚上,柳枝本想多叮嘱一下王树槐,毕竟他一个大男人带两个皮皮溜溜的男孩子,肯定会手忙脚乱的。没想到,丈夫却一直在跟她唠叨二弟和弟媳妇的事。
“这李眉跟别的男人都有孩子了,说什么也不能再留在咱们王家了。跟二弟说尽快分开,哪怕多给些钱。就算撕破脸、打官司咱们也不怕,丢人的是她李眉,二弟对她够好的了。”
王树槐提起这事就替弟弟叫屈,他甚至想:难怪人家都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当初老妈死活看不上李眉,看来女人的第六感是很灵的。
“嫂子,我大哥他还好吧。”王树根低声问着柳枝。
柳枝当然知道二弟的心思,她怎么可能用丈夫那些话去伤二弟的心呢。
“他在家忙活那俩孩子就够他呛,谁让他平常都不管不顾地,看着吧,一定被那俩小子整治得晕头转向。”
柳枝突然觉得自己这些下午茶时跟那些妈妈们一起聊的口气,真的用错了场合。于是她急忙改口,也换了话题。
“二弟,你想做什么项目啊?具体有什么计划,跟我们念叨念叨呗。嫂子这麽些年待在家里,这些天跑了跑感觉真的落伍了,不过,好些朋友也都想一起做事,而且感觉现在做事也有些变化,可以轻资产,有很多灵活的方式,连我都打算做点儿什么呢。何况你那么有实力。”
柳枝的一番话连戴尔和小芹都来了兴趣。
“嫂子,您是厚积薄发啊?说说有什么新的、灵活的方式,您不会又想去唱戏了吧?还当教师?教戏?”小芹嘴角上翘,笑得有几分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