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入耳，林月转身瞬间下意识将防熊喷雾喷过去。
“呲——”
哪知风吹向她这边，辣椒味瞬间飘回来，林月嗅到一点刺激气味立即后退几步，积雪过厚，脚抬得不高把自己绊倒了。
好在戴了墨镜眼睛没事，否则伤敌零自损一千，那就可耻了。
面前云雾搅动昭示有东西刚刚掠过，却未见有什么影子。
林月不敢懈怠，快速站起转身便跑，可回头刹那，便见一条手臂粗的黑蛇耸立着修长的身子，直直地盯着她。
刹那的危机让林月瞳孔骤缩，手中的喷雾仍是毫不犹豫的喷过去，然而那蛇像是开了护罩似的，一动不动。
喷雾起不到一点作用。
林月沉默了，沉默地震天响。
如果是她的梦境，真不公平。
林月果断丢了喷雾，从包里掏出一把附近道观买来的小桃木剑，她脖子上已经挂了道家符箓，口袋中也有驱邪符箓。
本来想拿电棍，但无数电视剧表明电棍对玄学用处不大。
“你是谁。”林月声音平静地问道。
黑影没动，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妖怪怕显形，林月拿着手机也不敢照它，只能照其它处，然后从余光看这长条黑影。
“你找青龙做什么？”
蛇影开口了，但没见对方动嘴，用的应是神识一类，厚沉有些空灵的青年男音，不是奚青的声音。
林月不知对方的身份，不好乱说，只道：“我做了个梦，梦到一条青龙，然后这里有龙出现，所以我来找他。”
“梦？”黑蛇问道。
林月顿了顿，回道：“是梦。”
“你都梦到了什么？”它追问。
“很多，从开始见到他，到冥界我都有印象。”
只是记忆太多，有些模糊了。
现场寂静了下来，黑蛇继续问道：“如果那是梦，这里是哪里？”
林月垂眸抿唇不语，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她没有找到答案。
于她来说，这里就是现实，是先存在的世界，那个光怪陆离的修仙界和系统不过一场濒死时造就的十分清晰的梦罢了。
她醒来，梦境就结束了。
至于记忆和知识，网上也有许多案例，人会梦到自己没见过的事物，小孩知道胎儿时的事情，人物精怪的托梦，她自己梦过奶奶打开漆黑的鬼门晃悠悠走来……
这些案例过于玄学，加上现代科幻玄学各种信息干扰，真真假假分辨不清，这也成了她接受是梦境的理由，万一是真的呢。
一切不都说得过去了？
世界无奇不有。
可当梦里的人物真的出现在现实中，她便分不清了。
梦中除了些事没完成，即便是长生也没什么值得她非回去不可，同样这里也没什么割舍不掉。
她不会坚定地去选择其一，对她来说在哪儿都行，因此只能保持沉默。
林月忽然想起自己拼命工作买的房子，还没正式住进去呢。
她摇头，戴上帽子，捡起地上的防熊喷雾塞包里。
手脚已经没了知觉，又出了汗，汗冷了羊绒衫不保暖，连呼吸的空气都是冷的，再待下去容易生病。
手机光照打在黑蛇身上，清晰地显出它修长诡异的身形，直直立起上半身，看着恐怖。
林月移开墨镜，看到蛇原本的青色，拉开挎包清理出一处空间，“走吧，先离开这里。”
青蛇摇头，它的身影有些虚幻，“我只是一缕残魂，这里天地法则排斥限制我的行动，以我现存的法力离开这里很快就会消散。”
残魂？林月疑惑道：“发生什么事？”
“我们撞到了三生石，神魂震荡，我们的一缕神魂被吸进去了，我随你来到这里。”
林月听此恍然，三生石链接前世今生未来三世，魂魄入了三生石就会被因果牵引，可能顺着因果线回到了前世所在的世界。
恰好是那时间节点，她阳寿未尽。
也就是说，她的主魂还在东启界，系统也在东启界，她只是一道分魂。
林月松了口气，幸好奚青不是整个人或神魂穿过来。
三千世界中忘川河是同一条忘川河，三生石也是同一块三生石，但每个世界有独立的冥界，即便残魂去到冥界，也不会是东启界所在的冥界。
如今东启界的事有本尊在不需她担心，她过完这一生了结完因果便行。
林月让他用法力为自己取暖，青蛇拒绝了，不想自己所剩无几的法力浪费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上。
林月身为一个凡人，身体要紧只能先离开改日再来，青蛇最后松了口，施了术法，林月顿觉身体暖和许多。
找了个避风口蹲下来，贴上暖宝宝提供取暖，青蛇跟幽魂般立在旁边，问起她的情况。
林月塑造了一场胎穿，刚开始没记忆，后面恢复了前世记忆，就像一场梦一样，圆了之前她的话。
“你嘴里就不能有一句实话？”
青蛇对于这种充满谎言的人，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哪里骗你？”林月供认不讳。
青蛇打量对方，“这里灵气稀薄，最高化神修为，以你以及这个世界的力量尚且不能与我东启界对抗……”
一个多月前，他一醒来便被困在长白山中，接触过这里的蛟龙，了解过一些规则，也有被这陌生的世界震撼到。
东启界身为顶级小世界，有渡劫飞升，自然知晓世间有三千小世界，三千界构造不可能都与东启界完全相同。
不少话本中描述或构造过各类世界。
妖族统治的世界，人类统治的世界，人妖共存的世界，魔界，其他种族的世界或混沌界……
若是凡人统治的世界，他们无法通过修行突破桎梏，寿命短暂，族群延续便成为底层需求。
凡界不会一直停留在部族和王朝阶段，人类会经过长时间的观察和积累，借助外物和天地规则制造各种工具器物从而改善生存环境，抵御危险，通过另一种途径突破桎梏，实现强大。
这个世界的“科技”，或许就是凡人世界演化的方向。
修士是规则掌控者，若凡界仅仅是顺应规则，没有触及规则掌控的门槛，即便演化到顶级小世界仍是难以与修仙顶级小世界抗衡。
用这个世界的话来说，二者之间不是力量强弱的差距，而是维度层次上的对抗，不是那么容易弥补的。
而且这个世界等级过低了。
林月闻言感觉他太飘了。
可想了半天发现他说的是事实。
凡人主宰的世界想要与修仙界平起平坐实在太难。
但并非无可能，科技可触摸规则，绑定规则，以规模取胜，二者的演化方向也不一样。
还需要很长的路要走。
林月沉默良久，又面不改色道：“你无需知晓。”
青蛇沉默，“我只是一道残魂，无法转世，与本尊处在两个世界，无法与他联系，用不了多久我就会被天地规则磨灭，在我消散前告诉我真相又如何，难道我能威胁到你？”
林月带上墨镜以免瞳术攻击，摸着包里自制的驱妖符箓，又看了下时间，“太晚了，我该走了。”
“你是准备留在这里，还是随我去人类世界。”
青蛇察觉到林月的动作，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游了过去。
假期结束，林哲他们走了，林月将青蛇丢在自己买的房子里，回到出租屋便见一片狼藉，电饭煲都不见了。
林月叹了口气，叫家政上门清理，退租。
青蛇一道残魂还能维持个一两年时间，林月给他找了附体之物，让他多活两年，又买了电脑手机让他自个玩去，晚上别出来吸人精气就行。
上班半年后林月有了点积蓄，便辞去工作开始攻玄学考相关证书，去捉鬼看风水，到各地旅游。
人老了容易各种毛病多了起来，父亲多次生病住院，林月去陪护。
老人总是迷信，见林月成了道长一副看透世俗的模样，也不骂骂咧咧了，说话还要斟酌一下忏悔生平一番，然后请教一下该怎么办。
说了他也不懂，林月还是说了，不知道听没听进去，不过人神神叨叨不少。
父亲走了，葬礼上林月给其做了法事，弟妹也没理由跟她伸手要钱，言语间客气了不少。
青蛇是异世残魂受天道排斥，即便林月给他找了不少蕴养之物仍是跟不上消散的速度，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让其附身在蛇身上减少天道针对。
每天还要吃喝拉撒睡，没什么用，林月就当养了只宠物。
她收拾东西去远方旅游，拜访名山古刹寺庙，学习道佛两家经典，汲取知识。
修仙界的经书功法往往匹配特殊的修炼环境，主要为了提升修为，突破境界，追求长生。
而凡界的经书则具有普适性，更易于触达本质规律，更偏向对宇宙规律和生命本质的抽象总结，若要悟道往高处走，这些便要弄懂。
要是弄不懂又没人教，还可以线上联系名人或网友探讨。
林月把自己在修仙界未弄懂的问题发上去，发表对十道的探讨，集思广益。
总有一些评论令人灵光一闪或脑洞大开，实用性比修仙界那些藏着掖着的论道要好很多，大大提高了悟道效率。
为此，林月还拿道士证做了身份认证，偶尔发发视频开开直播，看风水做法事捉鬼算命，发青蛇进食的一个视频每天都有几十上百块收益。
互联网对动物就是友好。
于是林月收集了一大堆青蛇的视频，捕猎，快跑，进食，走路，睡觉，玩手机，发火，咬人，追拍摄者……
“你够了。”
青蛇直起身子，发出具有攻击性的嘶嘶声，一天到晚拿着手机怼它，烦人。
林月停歇下来，把素材整理好设置定时发布，每日收益上涨，还获得了个青蛇道长的称号，最终实现了宠物养自己的愿望。
时间一天天过去，青蛇寿命也到了尽头，林月给它换了个肉身，为旧肉身做了场法事，赚了不少米。
五十多年过去，青蛇已换了四副身躯，林月也老了，找了个道观常住。
她这些年里所学所悟比修仙界上千年还多，将其整理成册发表出去，有账号作宣传，不少玄学爱好者购买，因内容精辟蕴含奥妙被奉为经典。
“能告诉我了吗？你是谁？”
身体快坚持不住了，青蛇忽的吐息，传音了过来。
林月眨着混浊双目，气若游丝，青蛇的身影已模糊看不清。
“抱歉，我骗了你，答案就在你的猜测里。”
最终，林月给出了答案，又没有。
青蛇道长坐化，旁边盘旋的青蛇也垂下了头颅，没了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