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星言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狂怒,道:“伯父,兄长,你们先去见喜公公。”
朱安禾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睛却已渐渐红了。
那五千将士不只是同老英出生入死的下属,而是他们的亲兄弟。
是家人。
“星言,你说,他们都死了?”朱安禾声音发颤,出口的话,已经破碎。
李淮英和李无乔都不相信,毕竟这是北晋的皇宫,顾星言的人再怎么厉害,总不至于连他都不知道的消息,他已经知道了。
而且他带来的这批人,是以一当十的好手,哪有那么容易死的。
笑安慰妻子:“别乱想,我先去见喜公公。你哪儿也别去,等我回来。一会儿早朝结束后,咱们就收拾收拾,带着兄弟们回西北。”
顾星言看向李双晚。
李双晚明白他的意思:“爹爹,哥哥,我同你们一起去。”
李淮英很冷静,他一点也不相信会有这种事发生。
这不是笑话吗?
他带出来的兵,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
点头:“那就一起去吧。”
正厅内,喜公公坐在正首下第一个位置,正在喝茶,看到李淮英进来,忙站起身。
眼圈已经红了:“国公爷,出大事了呀,您带来的李家军和禁军昨日夜里也不知怎么的,打起来了,两败俱伤,两败俱伤啊……”
李淮英压了压手:“喜公公,请坐,请喝茶。不着急,有话慢慢说。这里皇上昨日新赏的龙井茶。”
喜福有点懵,国公爷怎么会如此镇定?
那可是他从西北一路带进盛京城的五千将士啊。
李淮英拿起旁边矮几上的茶,要往嘴边送,可手却在止不住地在颤抖,茶水洒了不少出来。
李双晚看着父亲这样,很心疼。
上前,慢慢从父亲手上将那杯茶拿了下来。
转向喜福,态度平淡:“喜公公,能否将事情说得明白一些?”
喜福拿袖子抹泪:“唉,是,郡主。昨日夜里羽林军指挥使叶将军,代替皇上犒赏李家军众将士,许是太过高兴了,个个都喝得酩酊大醉。”
李双晚微微皱眉,看向哥哥时,也看到哥哥在皱眉。
他们是军人,是战士,岂会喝得酩酊大醉!
二人都没有说话,等喜福说完。
“等到酒席散去,已近子时。因着没有那么大的地方安置众将士,夜又很深了,叶将军提议请将士们在东华门对付一晚,顺便看押叛军。”
“张子镇将军拍着胸脯说没问题,看押叛军,本就是李家军的职责。叶将军也就没多想,把人送到后,就回去了。”
“可哪里知道,叶将军不过离开半个时辰,东华门的叛军突然躁动起来,也不知是谁带头说李家军奉皇上之命要杀光他们,将他们押在这里,是为了便以李家军动手。”
“一人说了这话,整个叛军就开始暴乱,最后夺了李家军将士们的刀,两方就这么打起来了。”
喜福说到这里惋惜叹气:“李家军这四千多将士,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手,又刚立下大功,个个前途不可限量,皇上都已经让礼部在草拟封赏圣旨了。”
“可哪里知道,因为高兴吃多了酒,一个个醉得东倒西歪的,反而被叛军给反杀了呢,世事难料,世事难料啊。”
“昨日夜里又下了大雨,阻隔了将士们的呼救。等到叶将军听到消息,赶过来之时,整个东华门已经一片混乱,尸体堆积成山。”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太不可思议了,到现在老奴都觉得荒唐。”
“国公爷,少将军,郡主,你们,你们节哀啊……”
李双晚和李元乔二人脸上的怒气已经压不住。
真是荒唐!
吃醉了酒,反被夺了刀?
帝王疑心,伏尸百万!
李淮英只觉得整个脑子都在嗡嗡响,似要炸裂一般,喜福还在说着什么,但他已经听不到了。
喜福拿袖子抹泪:“皇上知道后,勃然大怒,命叶将军将那些叛军当场射杀。”
看向低垂着脑袋,一言不发的李淮英:“皇上也是一片好意,犒赏将士们,谁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啊。唉,作孽哦。”
“国公爷,您可要节哀啊。”
国公爷节不了哀,脸色已经青紫一片,额头上,脖子上青筋根根突起。
李双晚摇头,冷声道:“李家军军纪严明,每个人都知道自己肩上肩负的责任是什么。不要说不可能人人喝酒,就算喝,也断没有把自己喝得烂醉如泥的道理。”
李元乔又气又悲伤,全身颤抖,但比起父亲来,他还尚存一丝清醒。
冷哼道:“西北的烧刀子,张子镇将军一人喝两三斤,脚都不会打一下飘。喜公公,这醉酒被夺了刀反杀的说词可说不过去!”
“四千五百余人,还能个个都喝得烂酒如泥!喜公公,你这不是在说笑话?这话说出去,谁信!”
喜福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何况,宫里的酒与西北的烈酒根本没法比,更没有喝得酩酊大醉的可能!”
喜福长长叹了一口气:“谁说不是呢,皇上也这么说,所以事情发生后,立即就着人在查了。御膳房以及伺候酒水的宫人全被控制了起来,必会给国公爷,给少将军一个交代。”
喜福看李淮英,自进来后,他只在一开始说了一句话,这都小半个时辰了,一个字也没再说。
国公爷太悲伤了,也是重情重义之士。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皇上气得当场吐了血,张公公吓得也晕了过去,这会儿皇宫都乱套了。此刻叶将军带着羽林军守卫皇城,每一个角落都在细查,人心惶惶啊。”
“国公爷,皇上知道您体恤将士们,这才命老奴一大早便出宫来知会您一声。皇上说了,他们个个都是北晋的英雄,谁也不愿发生这样的事,他们的抚恤银多加一倍。”
“正好,北齐的赔款也到了,别处用银子的地方先放放,把钱先分给将士们的家属。皇上说了,总不能让将士们流了血,他们的家人还得流泪啊。”
李淮英把头深深埋在臂弯里,身体紧绷,似一头处于暴怒边缘的猛虎。
喜福还在喋喋不休:“国公爷,皇上让叶将军代他犒赏将士们,本就出于好心。他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死的是他的子民啊,是他的将士。”
“皇上的心疼不比国公爷您少半分。国公爷,您要体谅皇上啊。”
李淮手抓着紫檀木茶几的指节捏得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