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剑,斩出的不仅是怀疑,更是长达十年压抑在心底的复杂心绪。
它确实是为了验证眼前的“陈子墨”究竟是敌是友的幻象。
但更深层的,是对陈子墨的检验。
十年,整整十年。
在所有人的认知里,陈子墨都沉睡在无尽的咒怨封印之中。
十年前,他融合魔力与灵力,也不过是合体后期的实力。
而这里,是两个真正的大乘老怪布下的血色囚笼。
如果连自己这含怒与期盼交织的一剑都接不下,那便证明他还没准备好。
那他就不该掺和进来!
杨沁安会毫不犹豫地动用仙灵石,以筠鸣剑的绝世锋芒,为他荡清前路,然后独自面对一切。
这是她的骄傲,也是她的守护。
然而,当那道看似轻描淡写的蓝色魔法阵,轻而易举地托住她全力以赴的金色剑气时,杨心安那颗悬了十年的心,轰然落地。
是他,真的是他。
他醒了,不仅醒了,他的实力……也早已超越了十年前的自己。
那一瞬间,难以言喻的狂喜,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冲垮了她用十年战斗筑起的所有心防。
这种期盼已久、久别重逢的心情,好似一本被反复翻阅、页角都已毛边的旧书,在无数个日夜的寻觅后,终于寻回了它失落多年的、也是最重要的一页。
十年来,她是失去了某样东西的杨心安。
杨老爹的离去,让她失去了依靠。
陈子墨的沉睡,让她背负了沉重的愧疚。
地球危机四伏,她只能将自己变成一把无情的剑,一场又一场的战斗,是她麻痹自己、填补内心空洞的唯一方式。
她曾杀得眼神空洞,险些入魔,若非陆毅他们及时将她拉回。
世上或许便只剩下一个名为“杨心安”的无情道杀戮机器。
她一直在战斗,一直在失去。
可就在他出现的那一刻,她寻回了。
寻回了那个生命中,最不可或缺的人。
这一刻,所有的重负、所有的愧疚、所有的麻木,都烟消云散。
她的心境变得无比豁然,无比真切,无比轻松。
那双因常年厮杀而略显冰冷空洞的眼眸,重新被注入了灵魂,闪烁着灵动而璀璨的光芒。
那是一种如冰雪初融、春水乍泄的灵动。
她不再是那个只知道战斗的杨心安。
她,又变回了曾经那个,会有些小傲娇,会有些小腹黑,会有些小俏皮的杨沁安。
从“杨心安”到“杨沁安”,一字之差,却是她整个灵魂的回归。
只因,他回来了。
在杨沁安话语落下的瞬间,整片战场变了。
陈子墨没有丝毫的犹豫,只是轻轻一抬手。
“轰——隆——!!!”
以他为中心,整座孤岛,连同那片污秽的血池,都在一瞬间被无尽的水流所淹没!
水泽国度!
既然她觉得污了眼,那么,不止是敌人,连这片战场,也得要净化!
猩红、粘稠、散发着恶臭的血池,在接触到那片蔚蓝的刹那。
便如同滴入清泉的墨滴,被迅速地稀释、净化、驱散!
刺鼻的血腥味被清新的水汽所取代,阴森的鬼哭狼嚎被悦耳的水流潺潺所覆盖。
不过数息之间,这片令人作呕的血色囚笼,就变成了一片清澈见底、波光粼粼的海洋。
而陈子墨,就悬浮在这片海洋的中央,如同这片水域唯一的主宰。
那两个刚才还不可一世的大乘期老怪,此刻在这片海洋中,连挣扎都显得那么可笑。
他们的护体邪光,在纯净的水流中如同纸糊一般,瞬间破碎。
他们的惊恐尖叫,还没传出多远,就被滔天巨浪彻底吞没,连一丝泡沫都未曾留下。
简直就是碾压局。
当然,毕竟是大乘老怪,虽然被陈子墨突然爆发的实力给淹没,但也不是直接被秒杀了。
战斗还在海洋中进行着。
可杨沁安的眼神里,没有半分对战斗的关注。
她的目光,只是痴痴地,追随着那个蓝色的身影。
十年了。
他的实力没有因此被滞留。
他真的很强。
杨沁安由衷的感到高兴,丝毫不担心自己被甩了一大截。
他变成了一片可以让她安心停靠的海洋。
杨沁安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她不再需要去看战斗局面,因为她能“感受”到。
感受着那片蔚蓝的水流中,蕴含着让她无比心安的气息。
那气息,温柔地包裹着她,洗涤着她身上残留的血污与邪气,更抚平了她心中那道盘踞了十年之久的伤痕。
她那颗因为常年战斗而紧绷、因为愧疚而沉重的心,在这一刻,彻底地,松弛了下来。
练气一层的身体,虚弱得连在这片海域站立都有些困难。
可她的灵魂,却从未如此刻这般,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安宁与踏实。
在闭上眼睛的那一瞬间,杨沁安坠入了一片被夕阳染成金色的记忆海洋。
那个街亭。
那个笨拙的青年。
那句“我爱你”。
和那场名为“重新开始”的约定……一切都清晰得仿佛昨日。
“如果是我先想起来,我会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女追男隔层纱。”
“那可不行,这种事,自然是由男方来咯……”
脑海里,那日两人的对话,带着笑与泪,反复回响。
这个傻瓜!
这个天底下,最傻的傻瓜!
十年的愧疚,十年的痛苦,十年的思念……在这一刻,尽数化作了又哭又笑的复杂情绪,在她心中翻江倒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