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赋税,最初只是要求各部落上缴一些贵重东西以显示秩序的存在,叫做贡。而当部落产生战争的时候,就会向人们征集战争所需要的人力物力,叫做赋。
到夏时土地公有,每家分五十亩土地,按收获纳十分之一的粮食,作为贡。殷商时期把土地分为公田和私田,每家私田七十亩,剩下的公田大家一起耕作,公田产出供给王侯大夫。到了周时人口增多,国家鼓励开垦,新开垦的土地都要划分成九宫格的形式,外面八个格子是八家人的私田,中间一格为公田,这种像井字一样的格子叫做井田,这被叫做彻。
井田在实际耕作的时候慢慢发生了变化,人们往往因私心而偏废公田,久而久之井田形同虚设,大量土地被王侯大夫地方官员侵占,变成了国家统计之外的私田。地主们不劳而获日益骄纵,奴隶们辛苦劳作却没收获,严重损害了国家利益。
那时候地主大量兼并农民的土地,甚至为了占有私田发起战争掠夺奴隶。原本所谓私田是国家分配给农民的土地,其实质还是国家的,可这些新开垦的土地却变成了真正的私人所有。
于是周末期有些封国干脆承认了私田的合法性,而后平等地对每一块土地收税,既提高了生产效率,也限制了地主们提高了国家收入,这种按田亩收税的叫做田赋,也就是后来所说的田租。
土地可以私有之后,大量奴隶出逃,奴隶制度开始逐渐瓦解,大规模战乱成为了常态。
土地私有虽然解放了奴隶提高了效率,但同样的,每个人也都为争夺土地而丧失了良心。
社会一旦开始繁荣,私欲就会失控,道德就会滑坡,古之大义越来越少,孔子的理想也越来越远。
人性如此吧……
到了秦时初税亩才算彻底完成,始皇帝让百姓自己报土地按比例收税,在全国确定了下来。
当时除了田租还有口赋,即人头税,按人口收纳财物;户赋,以户为单位征收财物,以土地、奴婢、马牛、住宅、车辆多少为标准;另外还有关市、山泽等赋。
秦时没有重新划分土地,多年的战乱本就使得土地分配极其不均,还鼓励土地兼并,这使得很多农民失了地还要按人头交税。而且秦国也未改变战时制度,百姓要服很重的徭役,负担很沉重,这或许是它短命的原因吧。
想到这我就头疼,晋朝的旧贵族一样没什么变动,土地集中情况甚至更加严重,这比秦时还要不妙啊。
汉时旧的贵族基本被肃清,新贵族也还没成型,皇帝吸收秦亡教训推崇道家休养生息,汉时延续了秦时赋税制度,但赋税较轻,百姓们终于过上了些安稳的日子。
汉文帝时民间已经有了多年余粮,虽说藏富于民,但随着时间推移富了的多是地方豪强,不管对于国家还是农民都是不利的,所以从武帝开始盐铁就变成了国营。
后来就又乱了,越是乱世赋税越混乱,地方盘剥百姓成了常态,黄巾起义不是无缘无故的。
不管是哀帝的限田令还是王莽的王田令,都没法阻止土地兼并的脚步,战争和伤寒使得汉末出现了空有土地却无人耕种的情况,屯田制便在此时被曹操发扬光大了。
以前只有兵屯没有民屯,现在多的是流民和荒地,所以曹操就可以集中流民在荒地上屯田,收获按比例上缴国家,设屯田官管理。
屯田解决了粮食问题,但战乱不断就使得屯田官的权力越来越大,屯田的百姓在战时也能变成军队,有粮有兵的屯田官俨然成为一方独立的诸侯。
这样关键的职位逐渐被士族把控,国家的土地悄悄变成了私人的财产,屯田的百姓更是被层层盘剥,士族的势力却越来越大。
当时司马懿能反抗曹爽也靠的是亲族部下多担任屯田官,这就是为什么司马炎上位后便急着废除屯田官的原因吧,他也怕。
虽然后来废除了大多屯田,但很多土地仍旧被士族把持,所以灭吴后陛下便推出了占田课田的规定。
晋朝允许农民占田,从规定的课田数中抽取田租,以户为单位合并了汉时的人头税,不用再上缴钱币,从这个角度来说是有利的。
从卷宗来看,州郡分给农民的屯田地基本都是做样子,而且农民自己开垦的土地也很容易被他们贪占,出现了很多因田地而起的命案,有些地方甚至出现了动荡。
说到底,不管往前还是往后,永远不变的是土地之争,这也是历史变迁的根本。
我找来别驾、治中、主簿等主要官员商讨,他们一个个面露难色显然不想多说什么,基本意思就是治下基本无事,百姓安居乐业之类的。
我只好去找司马肜喝酒了……
我把自己和司马肜都灌的迷迷糊糊,才开始正题。
“明公贵为皇叔,又为安东将军,节制青徐二州,风光无限,可谓外朝第一。”
他呵呵一笑,稍有自得,“权势难得,我却不爱,只是为国尽一份力罢了,外朝第一可不敢当。”
“明公过谦了,明公德厚质雅,功高而不自矜,清名远播,权隆能安于素,变化如龙近乎于道,天下谁人不知。所谓国之栋梁,非明公而谁?”
他强压着嘴角盯着我说:“汝非谄媚之人,到底想说什么?”
“明公镇守东方,护二州民,承陛下所望,托外朝之事,内为陛下肱骨,外为百姓父母。所谓‘乐只君子,民之父母。’臣下心中所谓父母之官亦唯明公矣。”
他虽然看出我有企图,但还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我接着说道:“如今陛下政令不畅,各郡皆有不守陛下法令之臣,百姓亦有穷苦无依之状,明公必不允贪官污陛下之明而争百姓之利也。”
他偏过脑袋似乎说不出什么反对的话,只能点点头道:“如今天下新平,内外太平,哪有这些事?”
“明公乃陛下皇叔,无人比明公更希望国家安泰,而明公素雅近道,也无人能企及明公之仁。我前日翻看卷宗,各地欺民掠地之事甚多,臣下想贯彻陛下土地法令,让百姓们能承天子之恩,奈何自身愚蒙,这才找明公做主。”
“行了行了,难得听你奚昭如此夸赞,你是刺史,只管去做吧,这是我的令牌,谁不服就拿谁。”
“……谢明公。”
本来还想着再恭维几句,但实在是喝多了,想吐……
有了司马肜的支持,同僚们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我收集整理了一些问题后,便向各郡发文,给他们三个月时间进行整改,上报各级官员占田和荫户数量以及农民占田基本情况,三月后我会去各郡巡查。
三月后,他们上报解决了一些问题,多少自查了一些超额,算是给了我面子。
一般到这种情况我再下去走个过场,记录几个不大不小的成果,便能算我的政绩了,此时也不会得罪什么人,算是皆大欢喜。
可马屁不是白拍的。
多年为官政务繁忙,让我离那些玄理越来越远,但始终有一句话一直在我耳边回响。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我用司马肜的令牌调了几十名兵士,浩浩荡荡地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