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妙然看着手里的白色纸条,心中已经知晓,想必这一路上,自己定是被人偷偷施了咒,所以这才迷失了方向。眼下她也不清楚自己已经偏离露营基地走了多远,手上的电筒也早已丢失,若不是刚刚返程之时自己忍于经脉之中的相柳蛇毒顺着内息冲破了她眼前的幻象,她怕是早就已经在那永无止境的绝望噩梦当中迷失了心神。
玉京门本就擅长用毒,而凌家百年以来本就有世代相传的幻术,如凌妙清坑害崔本源他们之时所施展的寒鸣梦魇,所以,当凌妙然第一次在王副导身上发现那张白色符咒之后不久,她便将相柳九毒之一,毒性最轻的那一毒含于她的中丹阳之内,此毒不伤皮肉,却能侵蚀人体的神经系统,使人的肉体麻木,思维出现混乱,从而分不清眼前的一切是真是假。
相柳生有九颗脑袋,其每颗脑袋的嘴里都长有一种含着特殊毒素的毒牙,是为相柳九毒,自打收服相柳之后,凌妙然就开启了对相柳九毒的研究,随着她对蛇毒的研究愈发深入,她发现其实在相柳九毒里,其每一种蛇毒都可以通过萃取之后配合其他几味药材从而炼制成对人体具有不同功效丹药。
同时,她也开始掌握将相柳蛇毒与其自身的内息相混合,只要比例得当且能及时排出,这些蛇毒对其修行具有极强的辅助和增进效果,甚至还能有让其控制随意控制情感,以及破除魔障的功效。与沈放在一起的那些日子,凌妙然一直在用相柳的毒素操控她自己的情感神经,这能让她自己相信,她凌妙然的确已经爱上沈放,本来按照她自己设计的剧本来发展,既然她自己都在相信自己是真心对待沈放,也愿意与其结婚,那么身为一个典型的闷骚臭男人,沈放那小子就该上套儿了,可不知为何,无论她如何对沈放示意爱慕,这混蛋玩意儿在感情上却依旧是一块儿顽石,捂不热,穿不透。
想到这儿,凌妙然顿时恼怒的朝附近的树上用力踹了一脚,嘴里骂骂咧咧的都是针对沈放的脏话。
虽说此时山林的尽是漆黑一片,但凌妙然通过周围鳞虫的眼睛,始终能看清身旁的环境,只是遣虫使的控虫力量其实很废体力和精神力,一般情况下,凌妙然操纵一次鳞虫最多只能维持三十分钟左右的时间,有时甚至更少,但现在这种情况,她只好勉力延续着自己的鳞虫遣用技能,直至她看清那捉弄她的到底是何人为止。
凌妙然通过周围蛇虫的眼睛,看着四方山峰林木,这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她本想再往前走两步,却发现前方的路竟然被一条深不见底的沟壑所拦腰斩断,凌妙然见状把手里的符咒扔到那条沟壑之中,然后弯腰冲沟壑里头大喊道:
“出来吧!你现在也看到了,我没掉进去,你们也太可笑了,居然能傻到试图对我施展幻术,还妄想我能就此失足身亡,你们也不看看姑奶奶我是谁,这么低级的咒术,也敢拿来糊弄姑奶奶我?”
凌妙然对敌人的羞辱之声在深渊般的沟壑当中回荡了很久,随着回音逐渐变得空阔希渺,凌妙然听到,在这沟壑的深处,正隐约传上来一种沉闷的震动,就在凌妙然回音消失不久之后,那沉闷的震动也随之变成了一阵阵鼓点般的急促敲击声。凌妙然眉头紧锁,这声音,她其实听到过,只是,自从她获得内息以来,她还是头一回听到这东西能发出如此剧烈的声响,照这动静儿来看,这只怪物的体格那可不是一般的大。
“来了!”
凌妙然心中暗自提醒自己道,她双脚踮起脚尖,内息灌入双腿之际,她即刻碎步撤离沟壑边缘,与此同时,凌妙然右手在其腰间的亮银色腰带上轻轻一捋,一把双手重剑随即被她从腰带上剥离而出,剑锋出鞘的一刹那,月光恰好映在了剑脊之上,皎白的月光在剑身上折射出闪烁淡青色光芒,青崖剑,重如山石,势如崖峰,其剑身自带威芒,纵使只是持剑不战,剑锋亦外翼之威严,亦可斩试图向其靠近的一切,威压之下,虫蚁蜂蝶,断不敢近其三步之内。
凌妙然双手紧握剑柄,她调转内息于周身,运劲藏于四肢,此时的她,杀心骤起,眉宇之间尽显傲寒凌厉。只见那青崖剑,剑芒所指之处,一条庞大的黑影从凌妙然眼前的沟壑飞窜而出,那东西远看像条大蛇,腰身比水牛的还粗,全长至少也有三四十米,怪物左右扭动着粗长的身躯,头跃于空,盖过月亮之后,又调头朝着凌妙然俯冲而下。
银色的月光将那怪物的模样给照得清清楚楚,红如火的半圆形大脑袋上,长着两条长过两米的长须,嘴上的大钳子乌黑透亮,上头还滴着翠绿色的毒汁儿,一双橙黄色的复眼看着可比人的拳头还大!
“蜈蚣!果然是蜈蚣!”
凌妙然心中大喊一声,随即挥起青崖剑朝着高空俯冲而下的蜈蚣脑袋,当头奋力一劈,剑锋恰好砍在大蜈蚣嘴上的钳子之间。这妖怪反应速度并没有因体格的大小而变得迟钝,在凌妙然对其挥下这一剑的同时,蜈蚣精立即收紧双钳,将凌妙然的青崖剑死死地咬在口中。
凌妙然嘴角一撇,双手发力,在蜈蚣精的身躯还未完全落到地面之际,她仰身后移,顺势将青崖剑由上而下从蜈蚣精的钳子里头拔出。翠绿色的毒汁儿随剑身飞扬而出,如稀疏细雨淋淋而下,凌妙然见状立马闪躲开,毒汁儿一触碰到地面上的落叶层,霎时便在地面上烧出十多个一寸深的窟窿。
身躯落到地面之后,蜈蚣精即刻摆动起它那上百只金色的钩子形虫足,在地面上刮出渗人的“沙沙”声,凌妙然看着这只大怪物的模样,发觉这东西的确有些眼熟,细想之下,她大悟一声道:
“这是吴龙的金钩蜈蚣!”
凌妙然在震惊之余,还看到在那条金钩蜈蚣的脑袋中间,有一列紫色的印记,看着与先前写在纸条上的咒语极为相似,想必此时的金钩蜈蚣八成已被某个歹人迷惑了心神,当上了对方的傀儡。
那金钩蜈蚣把嘴上的钳子咬得“嘎嘎”响,见自己武器并没因此受损,金钩蜈蚣立马将它自己的整个身子匍匐于地面上,脑袋上的两根大须恶心的左右摇晃,似乎是在嗅着凌妙然身上气味儿。如此看来,这条金钩蜈蚣应该是被人控制了视觉,蜈蚣的视力本就非常差,但任何长有眼睛的生物,都是其感知自我意识的直接通道,即使再瞎,要是被外界干扰了它们的视觉神经,它们便会和人一样,自我意识会迷失幻境当中。
凌妙人想到吴龙可能早已丧命,亦不再顾及对方是否会在意自己的举动会伤着他的宝贝,只管挥起青崖剑,朝着金钩蜈蚣大步飞冲而去。凌妙然以轻巧之身法,灵活周旋着金钩蜈蚣,其剑锋一出,剑气纵横,金钩蜈蚣扭动着自己庞大的身躯,丝毫不惧凌妙然的青崖剑在其身上一次又一次的劈砍而下,其坚如钢铁的黑红色外壳但凡一收紧,纵使凌妙然的剑法再如何威猛,依旧无法砍入其身哪怕半寸。
不过,善于研究毒物的凌妙然又岂会不知这一点,纵使凌妙然真能将这怪物砍成两半,依照蜈蚣的身体特质,这条金钩蜈蚣定能将自己身子重新相连,然后迅速恢复,凌妙人之所以奋不顾身持剑迎击金钩蜈蚣,其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彻底惹怒对方,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获得破敌之机。
只见那凌妙然剑舞如风,剑芒在月色之下隐隐闪烁,青崖重剑虽硕大夸张,但在凌妙然的心意游龙剑法的淬炼之下,剑刃回转与飞袭之间,尽显举重若轻,刚柔相济之态,在御敌时,剑身可轻如飞雁落羽,到克敌之际,剑法招式又猛烈如虎狼下山,须臾之间,剑势能从山崩海啸般大开大合,顷刻变作丝云缠风,细雨润物,绵密不绝。
心意游龙剑法精妙绝伦,凌妙然面对如此恐怖之大敌,步履身法却毫无慌乱狼狈之态,金钩蜈蚣虽攻势凶狠,口上巨钳有着毒汁的配合又有利刃百足辅以佯攻,使其进攻更是凶险万分,但凌妙然又岂是那泛泛之辈,此时的凌妙然,其双眼已彻底适应了当下的夜色,她步履轻盈,剑随身走,人随剑舞,衣诀翻飞之间,剑锋出数招有余。
数十回合过后,金钩蜈蚣心性终究还是压不住了,其防身之甲虽然坚厚,奈何凌妙然的青崖剑乃是相柳九首之一,纵使金钩蜈蚣真是醉了那金刚之躯,在凌妙然那冷冽难测的剑法劈砍之下,又怎能不留下一身裂痕。凌妙然看着愈发狂躁的金钩蜈蚣,心中窃喜,暗自说道:
“好,再使把劲儿,机会就快来了!”
说罢,凌妙然左手按照腰带一拨,轻舟、俊眉、白霜、后觉四把飞剑破空而出,凌妙然手做剑指,目光坚毅对着冲其再次奔袭而来的金钩蜈蚣挥去一指,四把飞剑顿时化作四道白虹飞刺而去!
四把飞剑锋刃凌厉,在夜空之下,犹如四位碧落飞仙,秉持刚正剑气,将那金钩蜈蚣一招招力压于地。金钩蜈蚣被四把飞剑扰得怒气横生,它甲壳上的裂痕在那四把飞剑的攻势之下连接成了一片片龟裂,被伤及皮肉的金钩蜈蚣愤怒的张开大口扑向凌妙然,凌妙然当即找回四剑之一的后觉剑,让其剑芒当面刺向金钩蜈蚣。
金钩蜈蚣躲闪不及,被后觉剑的剑刃恰好刺中符咒之处,强烈的痛感促使其大力仰天甩头,在甩开后觉剑的同时,金钩蜈蚣将毒汁儿抹满在其大钳子上,一面扭动着身子试图摆脱剩余三把飞剑的围攻,一面鼓动百足持续飞奔,直击还站在原地的凌妙然。
凌妙然倒也不慌,她看着眼前那条对其大张口血盆大口的金钩蜈蚣,淡然一笑,右手紧握倒插在地面上的青崖剑柄,左手举起,对着离自己已不足十步的金钩蜈蚣,肆意一指,只见那飞向天际的后觉剑,突然调转剑身俯冲飞向凌妙然身后,就在金钩蜈蚣那涂满毒汁儿的大钳子离凌妙然已不到五步的一瞬间,凌妙然突然后仰下腰,而飞到她身后的后觉剑即刻对着金钩蜈蚣甩动长穗,月色之下,一道细长的翠绿光线从后觉剑的剑穗之中飞出,其势如奔雷,速盛飞梭,好似一颗误入人间的绿色流星,径直刺如金钩蜈蚣的利口之中,转瞬之间,又刺破其后尾的甲壳裂缝,飞射而出。
带翠辉剑离开金钩蜈蚣体内的那一刻,这只大怪物突然停住了脚步,它先是僵了一会儿,数秒之后便轰然倒下,再它还没来得及闭上的大嘴里,徐徐滚出一颗深红透亮的玻璃球,这东西直径大概有个一寸左右,圆润至极,隐凌妙然俯身捡起那颗珠子,她将其放至鼻孔边嗅了嗅,隐约之中,她似乎闻到这颗珠子上好像还带着一股药香。
凌妙然深知此宝定是那金钩蜈蚣的药宝,也就是人们常说的蜈蚣珠,只不过,平常蜈蚣体内的蜈蚣珠乃是这毒物长年累月吞噬自身毒液时,凝结于其肝胆之中所成,配药服之可清热化毒,若是佩戴于身上则可使毒虫不敢近于其身,而眼下凌妙然手中所持的蜈蚣珠,乃是那金钩蜈蚣通过千年修行,将日月精华,万物灵气滋养于体内,再收敛于长在其肝胆之上的药宝当中所炼化而成,想必功效比之普通的蜈蚣珠,定是高处百倍而不止。
既然是好东西,那凌妙然自然是要好好收着,她刚把这颗蜈蚣珠收于衣服口袋之中,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一个男人的哭喊声:
“宝贝!我的宝贝!”
凌妙人心中一惊,想着说话之人的确不是吴龙,但她万分没有料到,会是他!
那人对金钩蜈蚣的不停地唤着宝贝,语气中尽是对这只巨兽死掉的惋惜,其絮絮叨叨的自言自语,从沟壑里传出,所说之话都是对凌妙然的埋怨:
“你这丫头,打架就打架,至于把我的宝贝给干死吗?!”
此话一出,一个高大的身影从沟壑中飞踏而出,月光在其落下之际无声的照在他的身上,在银色的月光下,凌妙人看到一张中年男人的脸,那长脸宽厚敦实,黝黑的脸皮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泪痕,谁能想到,一个大老爷们儿为了一条蜈蚣,真的哭了。
那男人双脚落在金钩蜈蚣的背上,随即把身子趴在蜈蚣身上,手粗大的双手不停地在蜈蚣的背上抚摸着。这一刻,凌妙然彻底看清了对方的脸,没错,此人对凌妙然来说不算陌生,准确来说,她不久前才见过对方,只是,凌妙然实在没有想到,她与这人无冤无仇,为何今日此人却想要了自己命?
凌妙然:“毒思行,这么说,这一切都是你干的?”
毒思行看着金钩蜈蚣的尸体摇头道:
“哎,还是看轻你了,早知道刚刚就应该直接由我出手,这东西可以是个大宝贝,就这么白白死掉,实在是可惜,对了!”
毒思行自言自语着从金钩蜈蚣头上跳下来,然后双手用力掰开蜈蚣的嘴,将一头将他自己的半个身子扎进蜈蚣的嘴中,似乎是想在里边找着些什么。
“是找这个吗?”
凌妙然从衣服口袋里掏出刚刚的蜈蚣珠然后将其亮在毒思行的眼前问道。
毒思行一听,连忙从金钩蜈蚣的嘴里探出身子,他也顾不上自己已经沾染了一身黄色的蜈蚣血,瞪着双眼走向凌妙然,边走还边回应道:
“对对对,就是它,哎,你这丫头,我都没舍得取,你咋就直接上手了呢!”
毒思行此时的一言一行,看着就像是一个长辈对一个晚辈的任性之举所提出的抱怨,这感觉就好像刚刚那条金钩蜈蚣对凌妙然的夺命袭击只不过是他毒思行饲养的小猫小狗对凌妙然的偶然发怒罢了。
看着对方如此荒唐的举动,凌妙然知道,这是那毒思行从头到尾都没把凌妙然放在眼里,面对这个老男人的羞辱,凌妙然后撤数米,然后手上捏着蜈蚣珠对毒思继续行质问道:
“老头儿,你最后把这一切一五一十说清楚,要不然,我现在就把这颗蜈蚣珠捏碎!”
说着,凌妙然立马当着毒思行的面,将蜈蚣珠紧紧扣在自己左手掌心之中,并用力捏了捏。
此举果然对这毒思行老男人产生的有效的威胁,毒思行见状连忙停下脚步,双手置于胸前左右不停地摆动,并用最温和的语气对凌妙然说道:
“好,好,你先别激动,你想知道什么,但凡我清楚的,绝对毫无保留的告诉你!”
凌妙然右手紧握青崖剑,左手则将蜈蚣珠攥于掌心当中,她努力劝说自己此时定要沉住气,在简短思索片刻之后,她对毒四行问道:
“今天的事情,从虎口峰到现在,到底都是谁操纵的一切?”
毒思行眼睛依旧盯着凌妙然的左手,嘴里不假思索的回应对方道:
“切,还能有谁,不就是那个兰姐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