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室,
阴湿的石壁上渗着暗红的水痕,不知是血还是锈。
沈锦程与刘长微对坐,她手上的铁锁没卸,押送这里的功夫,手腕已经磨出血痕。
她早就想到自己有进沼狱的这一天。沼狱与刑部大牢、都察院狱并称“三法司狱”,但它独立于司法体系,直属皇权。
在这里,抓什么人,怎么审,全由皇帝说了算。
她依靠皇权扶摇直上,最终也因为皇权轰然倒塌。
刘长微烦躁地转着手中银针,“沈大人,何必硬撑?”
“这罪状就认了吧,免得受些皮肉之苦。”
“我无罪。”
沈锦程虽披头散发,形容狼狈,但脊梁挺直,颇有几分铁骨铮铮之感。
两人已经对坐一刻钟,刘长微照例恐吓一番,送上罪状,但沈锦程拒不认罪。若是往常,再硬的骨头她都能撬开嘴。
但此刻陛下还在暗室里看着,皇上都没不耐烦,她哪敢乱来。
上头命令今日一定要她认罪,打不得又摸不得,这要怎么伏法?
“沈大人,当真如此倔强?”
刘长微招手,狱卒抬来了各式刑具。
有炭火正红,滋滋冒着白烟的烙铁,还有倒刺上挂着碎肉,腥气扑鼻的铁蒺藜鞭,还有木缝里渗着陈年血迹的拶指枷。
若是以前,看见这些可怕东西,
她会跪下来,摇尾乞怜,用最甜腻的嗓音唤着\"陛下\",求楚璁网开一面。
她曾经确实这么做过。
可是现在,她并不想这样。
她一直在想,那两个被活活打死的言官当时是什么心情。
当面对同样的处境时,她突然明白了,君王若作明君,自当享万民景仰;可若君王要做那决堤的洪水,总得有人站出来筑坝。
牺牲不可避免,
若人人都畏缩不前,洪水终会淹没所有人。
烙铁滋滋冒着白烟,沈锦程甚至在幻想,自己死后会掀起怎样的风暴。
她虽靠皇权崛起,但也是文官的一员。这些年在民间口碑又极佳。
若是她遭受酷刑惨死,尸体被面目全非地被扔出去,这会引起多大的波澜?
想着想着,不但不害怕,甚至还有些兴奋。
楚璁杀她,会在士林中激起众怒,顾璘一党又会怎样激烈地为她报仇?
她很想看楚璁焦头烂额自顾不暇的样子。
想着想着,她甚至笑出了声,
“我无罪。”
*
刑室石壁的暗孔后,楚璁正眯眼凝视。
百般手段用尽,沈锦程拒不认罪,刘长微背着手在气急败坏地踱步。她还没有下令给沈锦程用刑。
毕竟身子打坏了不好看。
既然进了这里,楚璁就没想过再让她出去。
到时候丢出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和一纸罪状,这位二品大员就永远消失了,存在的只有她地宫的奴隶。
楚璁对着身边人吩咐,“不用审了。”
“画押吧。”
暗影中的小侍小跑传令。
得令后刘长微终于松了一口气,她不再多言,拿上罪状和印泥径直走向沈锦程,
“沈大人,证据确凿。您不认也无济于事。”
“来,咱们直接签字画押。”
刘长微按住了她的肩膀,抓起她的拇指往印泥里按。沈锦程拼力抵抗,刘长微一个不防被她撞出老远。
“……”
刘长微心里恼怒,皇上正在看着。她若是连一个沈锦程都弄不好,以后还怎么办事。
“沈大人,刚才给你留几分薄面。”
“既然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手重了!”
说完刘长微便用了十分的力气去抓沈锦程,因为双手被拷,沈锦程用不上力。她抬腿要跑,闹剧一般,两人绕着桌子你追我赶。
绕了几圈,刘长微恼羞成怒。
她向前一扑终于扯上了那人的衣角,带着些怒气地往后一扽,那人外袍竟被她扯下。
雪白的肩头,接着是满目春光……
“……”
刘长微愣神一秒,随即有种大祸临头的恐惧。
她不仅没穿中衣,竟连胸衣也没穿!
果不其然,暗室的门被一脚踹开。
楚璁大步踏入刑室,龙袍翻飞。
刘长微慌忙跪地,缩到了角落,“陛下!”
“滚开!”
沈锦程转头,在看清楚璁的瞬间,轻轻笑了。
“原来陛下也在。”
“怎么,看戏不够,还要亲自审我?”
她双手被绑没法整理衣服,虽然狼狈,但她毫不闪躲,仍挺直脊背。
两人就这样坦诚相见。
楚璁没有理她,对着跪下的众人吼道:“全都滚!”
刘长微跑的最快,不多时,暗室里连滚带爬又跑出几人。
阴暗的刑室只剩两人。
楚璁不说话,围着她看了一圈又一圈,
锁骨、肩颈、甚至心口,全是吻痕。新鲜的,未褪的,甚至能看出齿印的轮廓。
楚璁一把掐住她的下巴,力道大得几乎捏碎她的骨头,
“你就是这样在张府喝酒?”
沈锦程被迫仰头,却仍笑得挑衅:“喝酒自然要行乐。有何不妥?”
“朕的沈卿,原来这般放荡。”
楚璁冷笑着将衣服捡起,她拿到鼻尖嗅了嗅,脸色瞬间阴沉。
檀香。
张安仁最爱的熏香味道,此刻正死死缠绕在这件衣服上,像是某种恶毒的宣告。
这味道包裹着她的身体,要怎样缠绵才会留的这么浓厚?
要怎样亲密,才会连衣襟里都染透她的气息?
楚璁猛地将衣服摔在地上,仿佛那是什么秽物。
她夺门而出,脚步凌乱,龙袍的衣摆扫过门槛时甚至绊了一下。
可不过片刻,她又踹门而入,眼底烧着骇人的暗火。
“原来如此……”
她低笑出声,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朕的沈爱卿,被抓时正与张安仁……缠绵?”
她每说一个字,脸色就阴沉一分,到最后几乎扭曲。
“君臣不可以,师徒就愿意得很呐!”
她猛地掐住沈锦程的下巴,
“朕哪里不如她?权势?财富?还是学识?!”
她的声音越来越高,到最后几乎嘶吼出来。
被一个样样不如她的人比下去,楚璁嫉妒到发疯。
她愿意,她愿意!只是不愿意和她!
“你是不是以为,我拒绝你,是因为我不喜欢女子?”
她轻笑,“可现在你瞧见了。我不是不喜欢,只是不喜欢你。”
这句话像刀子,狠狠捅进楚璁的心口。
她的呼吸骤然粗重,眼底猩红一片,“我会让你记住,谁才是该刻进你骨子里的人!”
楚璁手指粗暴地抚过那些刺眼的红痕,每摸到一处,眼底的疯狂就更盛一分。
“这里,她碰过?”
她掐着她的腰,声音嘶哑。
“碰过。”
“这里呢?”
指尖狠狠碾过她的锁骨。
“碰过。”
“这里?!”
手掌扇上她的胸口。
沈锦程疼得闷哼一声,却仍笑着:“陛下何必问?您不是都看见了吗?”
她猛地将她按在刑架上,铁链哗啦作响,“你以为我舍不得动你?我要让你知道,你连痛,都得是我给的!”
楚璁猛地低头,狠狠咬上她的颈侧,
不是吻,是撕咬,是标记,是野兽般的占有。
沈锦程疼得发抖,却仍不讨饶,“你最好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