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铲当啷一声落回挂钩,黄铜穹顶下的蒸气像被抽走,露出满满一锅金黄炒面——面条裹着晶亮汤汁,彩椒丁与蘑菇片星罗棋布,青柠屑点缀其上,散着淡淡果香。温柔长舒一口气,鼻尖沾了点油星,亮晶晶的。
“赛德里克学长,你尝尝。”她递过一只浅口木碗,顺手撒了几粒新鲜欧芹。
少年接过,先低头闻香,随即挑一箸入口。面条筋道、汤汁清爽、蔬菜脆嫩,酸与咸恰好勾起食欲,却丝毫不腻。他眼睛微微睁大,喉结滚动,一口接一口,眨眼间碗底朝天。他把空碗亮给温柔,像出示奖状:“非常出色!我还留有余地,可以再来半碗吗?”
温柔被夸得耳尖发红,忙把锅铲递给他:“自己添!今晚不限量。”
于是两人并肩站在壁炉前,你一碗我一碗,铜锅里的炒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家养小精灵围在脚边,兴奋得直扯茶巾,小声计数:“三碗、四碗……赛德少爷已经第五碗啦!”
直到锅底只剩零星汤汁,温柔才放下木勺,摸了摸微微鼓起的小腹,哀嚎:“不行,再吃我要坐着睡着了。”她抬眼打量剩余的面条,至少还有两人份,顿时犯愁,“剩下这些倒掉太浪费,小精灵们会哭的吧?”
赛德里克用拇指抹掉唇角汤汁,同样摸着肚子笑:“的确不能再塞。不过——”他打了个响指,对最近的小精灵说,“拿保温盒来,分装两份:一份留给温柔小姐当明早早餐,一份送到级长室,我夜里巡逻回来再吃。”
小精灵们欢呼一声,眨眼捧出两只绘着獾纹的圆形锡盒,盖子边缘施了恒温咒,能保十二小时不凉。它们动作麻利地把面条装盒,还在盖子上系了黄黑丝带,活像准备圣诞礼物。
温柔看着,心里暖洋洋,却又不好意思:“给我一整盒?我明早吃不下这么多。”
“那就和室友分。”赛德里克笑着把丝带打成工整蝴蝶结,“让全宿舍都试试你的手艺,顺便帮你打响‘赫奇帕奇新厨神’名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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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被逗得笑出声,又想起什么,压低声音:“可盒子得还你……”
“不用还。”少年把另一盒提在手里,眉眼温柔,“就当交换——你负责做,我负责吃,顺便提供食材,公平交易。”
赛德里克抬腕看了眼铜制怀表,表盖“咔嗒”一声弹开,短针已滑过“十二”半格。他眉心微蹙,声音压得极低:“糟糕,宿舍门禁开始了。现在出去,被夜巡级长逮到,一人扣五分,我可不想刚上任就自罚。”
温柔倒吸一口凉气,手指还搭在门把上,进退两难:“那……我们困在这里过夜?”
家养小精灵端着空锅,眨着灯泡大的眼睛插话:“迪戈里少爷,小姐,厨房有备用通道!往左走到香料柜,拉开最底层抽屉,可通往旧储藏室,再爬一条废弃煤渣管,能到地下一层扫帚间,离赫奇帕奇宿舍只隔两道走廊。”
赛德里克眼睛一亮:“好主意,煤渣管是百年前的供暖通道,地图上没有标注,巡夜很少去。”他转向温柔,“就是环境有点脏,你介意吗?”
温柔立刻摇头:“比起扣分,煤渣算什么。”为了表明决心,她把袍角塞进腰带,顺手从壁钩取下一只黄黑相间的工作手套,“走吧,早点回床。”
小精灵挥动手指,两盏提灯自动飞来,灯罩上绘着小小的獾纹。它鞠躬叮嘱:“通道狭窄,请跟紧灯光,别碰碎胡椒罐,会打喷嚏暴露行踪。”
两人道谢,弯腰钻进香料柜。最底层抽屉被施了延展咒,内部竟是一条方正砖隧,空气里弥漫着肉桂与煤炭混合的古怪味道。温柔踮脚前行,提灯把影子投在砖壁,一摇一晃像两只并排走路的小獾。
煤渣管比想象中更窄,仅容一人匍匐。赛德里克率先爬入,回头伸手:“抓住我手腕,别被碎砖刮破。”温柔握住那只带着薄茧却温暖的手,心里莫名踏实,借力向上。
管道里黑得像墨汁,偶尔有煤灰簌簌落下,沾在两人脸上。温柔鼻尖发痒,却死死屏住呼吸,生怕一个喷嚏惊动巡夜。前方灯光晃动,赛德里克的声音低而稳:“再坚持十米,出口就在扫帚间壁板后。”
终于,一块松动木板被顶开,清冷夜风灌进来,带着湖水的潮湿。赛德里克先探身出去,确认走廊无人,才回身把温柔抱下。两人彼此一看,都成花脸猫,忍不住相视而笑。
“去水龙头擦把脸,”赛德里克指了指拐角,“然后快步穿过这条走廊,数到第三幅挂毯往右,就是女生宿舍入口。”
温柔用手背抹了抹脸颊,只留下一道更黑的印子。塞德里克失笑,掏出手帕,轻轻替她拭去煤灰,动作小心得像在擦一件瓷器。
城堡的走廊像被夜色收走了声音,只剩火把偶尔“噼啪”炸出一粒火星。塞德里克把食指竖在唇前,示意温柔放轻脚步,自己则侧身贴在石壁拐角,屏住呼吸聆听——远处传来钥匙碰撞的清脆叮当,一声接一声,像催命节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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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费尔奇。”塞德里克用几乎听不见的气音说,灰蓝眼睛在幽暗里闪了闪,“还有洛丽丝夫人,他们走直线,我们得绕‘之’字。”
温柔点头,心脏在喉咙口打鼓。她从没想过,自己入学霍格沃茨不到十二小时,就体验了一把“通缉犯”待遇。塞德里克却像早有预案,抬手指了指上方——一段废弃的浮雕檐口凸出墙面二十厘米,足够做踏脚。
“我先上去,拉你。”他无声地比口型。少年脚尖一点,身体轻得像鹰鹫,瞬间攀上檐口,俯身伸手。温柔深吸一口气,踩住石缝,借着他的臂力翻身上去。两人紧贴墙壁,像两只夜色里的猫。
钥匙声越来越近,费尔奇拖着长音的抱怨也飘进耳中:“……新生,一个个都不安分,最好让我逮个正着……”洛丽丝夫人绿莹莹的眼睛在下方扫过,尾巴一甩,停在他们正下方的火把旁。温柔几乎能听见自己心跳撞击石壁的“咚咚”,她死死捂住嘴,感觉血液都在耳膜里轰鸣。
几秒钟像被拉成几个世纪。终于,钥匙声渐远,绿眼睛也消失在走廊尽头。塞德里克仍不敢大意,侧耳确认回声完全消失,才低语:“安全,下。”
两人落地时,背脊已沁出一层薄汗。温柔腿软得发颤,却忍不住咧嘴:“比我以前躲佩妮姨妈的吸尘器还刺激。”塞德里克轻笑出声,又赶紧压低:“别高兴太早,前面还有第三道关口——级长夜巡队。”
他带她钻进一条挂满旧挂毯的窄廊,手指在一幅绣着獾与藤蔓的壁毯后摸索,轻轻掀开一角,露出黑洞洞的夹缝。“这是赫奇帕奇前辈一百年前挖的‘甜薯道’,专供半夜饿肚子用。”塞德里克眨眨眼,“我升级了幻色咒,外面看只是普通墙面。”
缝隙仅容一人侧身,温柔先进去,布料扫过脸颊,带着霉味与古老尘埃。通道里伸手不见五指,她正摸索,一只温暖的手掌覆上她手腕:“别怕,跟我走,前面三步有台阶。”
黑暗里,少年声音低而稳,像一根看不见的绳索牵引。温柔的心渐渐落回胸腔,甚至生出几分莫名安心。七拐八绕后,前方出现极细的一线黄光,塞德里克推开一块活动砖,赫奇帕奇公共休息室的圆窗便映入眼帘——黑湖水波在窗外晃动,像洒满碎金的夜幕。
两人先后爬出,温柔脚下一软,直接陷进软绵绵的沙发。她拍着胸口,小声哀嚎:“吓死我了!入学第一天就破宵禁,回去写日记肯定得用红笔标‘危险’。”
塞德里克笑出声,倒了两杯温水递给她:“压压惊。其实我也第一次带人走完整条‘甜薯道’,平时只到厨房就回头。”
温柔瞪大眼:“真的?那你还一副轻车熟路的样子!”
“级长得装镇定。”他耸肩,眼底却闪着调皮的得意,“况且,饥饿是最好的胆量催化剂。”
温柔捧着杯子,热气扑在鼻尖,她抬眼打量少年被煤灰蹭花的侧脸,忽然觉得这位“好好先生”并非遥不可及。她轻声笑:“原来学长也会为了宵夜铤而走险,我心里平衡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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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德里克把空杯放回托盘,伸个懒腰,火焰将影子投在圆顶天花板,拉得老长。“霍格沃茨不是只有课本与分数,”
他转头看温柔,声音低而认真,“偶尔越界,才知道城堡的脉搏在哪里跳动。但记得——”他竖起一根手指,“下次别一个人乱跑,被抓到我会心疼……呃,我是说,会扣分。”
温柔耳尖微红,却故意扬起下巴:“那下次你嘴馋,也记得叫上我,我负责菜谱,你负责带路。”
两人相视而笑,炉火噼啪炸出火星,像为这场冒险画上句号。温柔起身,拍了拍袍摆上沾到的煤灰,朝楼梯口走了两步,又回头挥手:“晚安,赛德。谢谢你带我见识‘甜薯道’,也谢谢……煤渣味的胆量。”
塞德里克立在火光里,双手插兜,点头致意:“晚安,温柔。明早七点,温室见——记得别再迷路。”
直到黄黑旋梯吞没女孩的背影,他才抬手摸了摸自己同样乌黑的脸颊,低笑一声,转身走向级长宿舍。
门锁“咔哒”落下时,他心里忽然升起一个念头:也许,明早该提前去温室,把最肥硕的那盆曼德拉草留给她练手——毕竟,共享一次宵夜的冒险,比任何课本都更能让人快速成长。
清晨的赫奇帕奇地下休息室弥漫着泥土与湖水混杂的潮味,圆窗透进的微光在水纹荡漾下晃成一片涟漪。
温柔打着哈欠推开寝室木门,脑子还沉浸在半梦半醒之间——梦里似乎有青柠炒面的香气和煤渣通道里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她抓起枕边的手表一看,指针离“七点半”只差三十分钟,立刻从床上弹起。
“第一天正式上课,可不能迟到。”她一边嘀咕,一边迷迷糊糊往身上套校袍,扣子错位两次才终于对齐。
洗漱更是飞速:魔杖当牙刷柄,对着镜子胡乱挥了一下,牙膏泡沫差点溅到眼睛;清水如泉的咒语也念得磕磕绊绊,好在总算把头发上的睡翘压下去。她拎起书包,夹着魔杖,顶着浅浅的熊猫眼就冲出女生宿舍通道。
圆形休息室的炉火尚未点燃,石壁上的火把也只剩幽蓝余烬。可就在橡木门的阴影里,一个蓬松棕发的身影正来回踱步,双手攥着书本,不时往楼梯口探头。温柔眨眨眼,瞌睡瞬间飞走:“赫敏?你怎么在这儿?”
赫敏猛地停步,脸上掠过一丝局促,但很快抬起下巴,故作镇定地说:“我…我想问问,能不能和你一起吃早饭、然后去教室?我查过课表,今天第一节《魔法史》是格兰芬多、斯莱特林和赫奇帕奇合上。”
她声音越来越小,脚尖蹭着地面,“我一个人走快是快,但老被指指点点,说我‘麻瓜出身’、‘爱出风头’……有点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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