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爷……”
“嗯?”
“……谢谢。”
识海中传来一声轻笑,随即归于平静。
唯有那道横贯天地的虹桥,唯有那无声归乡的英魂长龙,唯有那亿万泪流满面的心灵共鸣,在这夕阳天幕下,继续奏响那一曲贯通古今的镇魂归乡曲。
当最后一缕星光也融入了大夏的山川河流,天地间一片宁静,像是山河本身都在默默接纳着这些迟归的孩子。
草木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更加青翠,山川也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厚重与灵韵。
就在虹桥消散的刹那,千鹤明日香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全球直播画面中。
她褪去了象征神裔的华服,仅着一身素白无纹的月白色吴服,面色苍白,却强撑着最后的皇室尊严,颤抖着开口:
“江桑……”她的声音通过直播传遍世界,“请允许我,以一个凡人的身份,恳求您。”
画面中,她深深地弯腰鞠躬,幅度之大,几乎要将自己折断。镜头清晰地捕捉到她微微颤抖的肩膀和指甲深陷掌心的双手。
“神社……是历史的疮疤,是罪孽的巢穴。您斩断它,是替无数被侮辱的魂灵,替银鹤自身不堪回首的过往,做了一次彻底的清洗。”
她抬起头,眼中映着夕阳残红,“千鹤……代表这片土地,由衷感谢您的雷霆手段,斩断了这腐朽的枷锁。”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绝望的祈求:“但这片土地上的普通人,他们是无辜的。他们也是战争的受害者,祖先的罪责不应由后世无尽偿还。千鹤斗胆恳请您,请您高抬贵手,让过去的归于过去,给银鹤一个……一个赎罪与新生的机会。”
这番言辞,凄美哀婉,姿态放得极低,将自身与普通民众置于绝对的弱者地位,将江文昊塑造成一个手握生杀予夺大权,决定亿万人命运的存在。
全球屏息。
无数银鹤民众看着屏幕上那位素衣赤足、替他们“谢罪”与“乞求”的天皇陛下,不由得哽咽出声,悲恸情绪在心间弥漫。
国际舆论亦为之震动,部分声音开始滋生同情。
江文昊静静地看着她,没有愤怒,也没有怜悯,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他刚想开口——
“呵。”
一声嗤笑传出,慵懒依旧,却蕴含着足以冻结星河的冷冽与毫不掩饰的鄙夷。
“过去归于过去?”塔爷的声音如同冰锥刺入每个人的耳膜,“小丫头片子,年纪不大,忘性倒是不小。你想忘?本座偏要你想起来!”
“嗡——”
整片东京的天空骤然变色,没有预告,没有光影特效的铺垫。
八十多年前的历史画卷,就这么被一种蛮横到不讲道理的力量,直接烙印在天幕上——每一个细节都纤毫毕现、色彩浓烈到刺眼。
残阳如血,映照着坍塌的城墙和滚滚浓烟。
断壁残垣间,倒伏着无数平民的尸体,妇女、老人、孩子……死状凄惨,死不瞑目。
冰冷的刺刀在画面中闪烁着寒光,刺向无力反抗的躯体。
燃烧的房屋,滚滚黑烟直冲天际,仿佛要将天空都染黑。
绝望的哭喊声、妇女被拖拽的惨叫声、孩童无助的啼哭、老人跪地求饶的哀嚎……
天空中,银鹤轰炸机呼啸而过,投下的不是炸弹,而是一串串用铁丝穿起来的活人,如同可怖的风铃般挂在城头……
长江水被染成暗红,浮尸堵塞江面,连江水都为之滞流……
这些早已被封存于历史尘埃中的声音,似乎穿越了时空的壁垒,无比清晰地响彻在每一个东京市民,每一个观看直播的全球观众的耳边。
那不是背景音乐,那是无数冤魂在同一时刻发出的、穿透灵魂的悲鸣与控诉。
镜头拉近:
一个穿着碎花棉袄的小女孩,蜷缩在冰冷的墙角,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无助。
与刚刚虹桥上那个怯生生问“爹爹,到家了吗”的小女孩残影,形成了地狱与人间最刺眼的对比。
下一秒,一把明晃晃的刺刀阴影笼罩了她……
画面一转: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用自己的身体死死抵住被砸开的家门,身后是瑟瑟发抖的儿媳和孙儿。
他怒目圆睁,对着闯入的兽兵嘶吼着什么,声音却被淹没在狂笑与枪声中……
再切换:年轻的母亲将婴儿藏进水缸,自己则披头散发,脸上带着血痕和决绝,抓起灶台的柴刀冲向逼近的恶魔……
千鹤明日香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她的喉咙里发出不似人声的呜咽,苍白的脸色被泪水冲刷得一片狼藉。
整个世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在东京的街头巷尾,在银鹤的千家万户,无数普通民众抬头看着天空这震撼的景象。
有人在呕吐,有人在尖叫,更多的人则像千鹤明日香一样,被那恐怖的景象和声音震慑得失去了所有反应,只剩下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老一辈的人更是面色死灰——他们终于明白,为何祖辈从不提起那段“辉煌历史”。
一些年轻人则满脸震惊和羞愧,他们第一次如此直观地面对自己国家历史中最黑暗的部分。
这是他们历史课本上轻描淡写,甚至刻意模糊的一页,此刻却被以最直白的方式,撕开所有伪装,血淋淋地展现在他们头顶。
这一幕超越了视觉冲击,是灵魂的共振。直播信号甚至出现了雪花般的灵魂干扰波纹。
全球观众,无论国籍,在这一刻被历史的刺刀洞穿,同步震颤于文明伤疤裸露的剧痛。
看着那个抱着布娃娃的小女孩空洞的眼神,看着那位老者徒劳的守护,看着年轻母亲最后的反抗……
那种对生命被无情践踏的无力感,对人性之恶的极致恐惧,对家园亲人被摧毁的撕心裂肺,让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
全球直播间此刻彻底沸腾,来自世界各地的弹幕如海啸般席卷屏幕:
“教科书里轻描淡写的一页,却是我们祖辈的血泪史!”
“阿西吧!这和我们被强征的慰安妇奶奶们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