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匆匆流转,转眼便到六月盛夏。
京城暑气蒸腾,官宦人家的动静也愈发热闹,殿试之后正是调动官职的时节。
温以缇的老爹温昌柏升任工部正五品郎中,二叔温昌智在温老爷运作下,获任太仆寺从五品寺丞,三叔温昌茂也坐上了鸿胪寺从五品寺丞之位。
兄弟三人同时升迁,着实是温家的大喜事。
温以缇偶尔感慨,命运造化弄人。
二叔是同进士出身,三叔止步于举人,不同的功名,如今竟同列从五品之位。
这般际遇,难免让人唏嘘。
若不是此前温以缇相助,温昌茂也未必能升得这般顺遂,恐怕还在六七品间徘徊。
如今再借着温老爷的势头青云直上,当真是三分本事,七分运道。
之后周小勇考中翰林院庶吉士的喜讯也再次传来时,温以缇既欣慰又骄傲。
想起这孩子一路走来的艰辛,她不禁感叹,果然是璞玉蒙尘,一朝得见天光。
从前也是有几分读书的天赋,不过是一时因着家中而耽搁了,如今也算是重新回到了同龄人的起跑线上
作为她唯一的弟子,温以缇自然要好好栽培,当即修书一封,附上银票,托崔氏在京城为周小勇置办一处小院,以做贺礼,也方便虎子和大牛随行照料。
毕竟周小勇已是成人男子,又是外男,家中那么多未出嫁的妹妹们,为避嫌也该另立门户。
没过多久,崔氏回信,语气里半是嗔怪:“你这孩子,如此行事,莫不让人说温家薄情?”
原来,就在温以缇的信送到之时,周小勇也亲自登门告辞,说是打算另租宅院。
自甘州入京时,盘缠本就所剩不多,为助四花在宫中立足,又将大半银钱交予她打点上下。
此后,他与虎子、大牛三人的吃穿用度,全仰仗温家照拂。
即便性情憨厚,这般长久受惠也难免心中不安。
思及此,他再顾不得许多,急着寻一处落脚小院,盘算着早日想办法赚些银钱。
崔氏忍俊不禁,笑着取出银票:“你师傅早有安排,说是让我为你寻一处好院,送来做贺礼。”
周小勇慌忙摆手推辞,连道使不得。
崔氏却按住他的手,语重心长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既拜了她做师傅,便该听话。”
周小勇推辞不过,只得红着脸应下。
崔氏展开银票时,指尖微微一顿。
原想着若是不够,自己再贴补些,却见那沓银票足有两千两之数。
她又好气又心疼,嗔怪温以缇花钱不知节制,连日后成家体己钱都不留。
可嘴上数落着,手上却一刻不停,仔仔细细将银票收好,转身便开始打听合适的宅院,一心要将这桩差事办得妥妥当当。
借着温家如今的声势,崔氏又添了四百两,最终在离翰林院不远的巷子里,以两千四百两的价钱买下一座精致的小二进小院。
要知道,如今京中宅院寸土寸金,这般地段的小二进院落,若非温家势大,寻常人家根本求之不得。
乔迁之日,崔氏早早备下喜面,又安排下人操持一应事宜。
宴席间,她偷偷拉着周小勇打趣:“这宅子好好收拾,往后也是你和你阿爷以及阿芙的安身之所。”
事后崔氏细细琢磨,才恍然品出温以缇的心意。周小勇与常芙的婚事早有端倪,自家女儿向来重情,这两千两银子看似是贺周小勇入仕,实则是为日后二人成家添妆。
毕竟常芙并无娘家依靠,温家早已将她视如己出,往后自然也是她的娘家。
想通此节,崔氏心中熨帖许多,先前埋怨女儿大手大脚的芥蒂也消散无踪,反倒暗自欣慰她的周全心思。
周小勇顿时涨红了脸,支支吾吾说不出话。看着这年轻小伙子的窘态,崔氏忍俊不禁,只觉得这孩子腼腆,倒比平日里更添了几分趣味。
不过崔氏没有同温家其他人说此事,购置宅院填补的银钱,全从自己体己钱里悄悄支出。
她心里清楚,两千多两银子购置宅院的动静不小,若被温家其他人知晓温以缇大手笔赠予外人,即便如今温家富贵,连大爷恐怕也会有所微辞。
作为母亲,她虽知女儿手中银钱充裕,但仍要为她周全谋划。
之后崔氏又私下与周小勇商量,要不要派人去甘州,将其阿爷接来京城。
往后周小勇公务繁忙,怕是难有机会回乡,老人家独自在外,实在叫人放心不下。
周小勇眼眶瞬间泛红,忙不迭道谢。他早有接阿爷来京的心思,只是苦于无人可托,苏青姐姐最近不知道在忙什么,也带着香巧等人没了音讯。
崔氏宽慰道:“这些年家中银钱宽裕,给老爷子吃的补品都见了效,身子骨比从前硬朗许多。此番不必急着赶路,慢慢进京便是。”
即便如此,她仍雇了京城有名的镖局护送,还特意安排一名医师随行照料,务必保得老人一路平安。
不久,温以缇收到有关温英安以及杜鞍与温舒夫妇回京的消息。
原以为两行人已近京城,却不料信中告知途中突生变故,归期恐怕要推迟数月。
握着信纸,温以缇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心底泛起对姑姑的思念。
自己竟已许久未见姑姑了,她真的好想好想。
不过转念一想,只要都回到京城,往后相聚的日子多的是,她轻轻叹了口气,这般宽慰着自己。
赵锦年那边也来了消息,自上次与温以缇商议同七王爷合作后,他便暗中与七王爷往来。
七王爷求之不得,数月间,二人合作的很是融洽。
而七王爷也直言不讳,承认自己在为宸妃母子培植势力,还邀赵锦年入伙。
赵锦年婉拒了,表明自己只想保持中立,安插人手只为自保,但愿意合作。
这番表态正合七王爷心意,只要赵锦年不站在敌对阵营,他乐得提供助力。
据七王爷观察,温以缇虽被视作赵皇后一党,但与赵锦年的关系亲疏有度,且回京后与十王爷的往来也大不如前。
这才让他放下戒心,主动向温以缇和赵锦年抛出橄榄枝。
如今皇子夺嫡暗潮汹涌,七王爷敏锐察觉到十王爷有些变得不一样了,心生忌惮。
只要赵锦年与赵皇后势力不支持其它人,他便能稍感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