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前面五里地就到了塔塔山脉,咱们还追吗?”冲在最前面负责探查的属下骑马打转。
络腮胡看了眼天色,扯下头上的包巾,露出月色下锃亮的脑袋:“就在这等着,老子不信他们不出来。”
“大师兄英明。”身后的人跟着他下马,忝着脸恭维,“山那边凶兽多,说不准还能碰到那群茹毛饮血的野人,谅这些贱民也不敢深入。”
他本就小的老鼠眼眯成细长的缝,笑褶加深时,比歪眼斜嘴的驴还显得猥琐几分。
“到时候,他们出来还不是自寻死路。”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他继续道。
为首的络腮胡赞赏的拍了拍他的肩,“还是你懂老子,等明儿个准你挑个年轻的娘们尝尝鲜。”
驴脸弓腰塌背,激动拱手:“谢谢大师兄!”
络腮胡命令手下原地等待,让人烤了两只抢掠的羊,在空旷的位置喝起用牛皮袋顺来的牧民自酿的羊奶酒。
草原上昼夜温差大,他们挑的是个背风的地方,身后就是草坡。
小灰飞落在坡顶,先确认了安全,言清才匍匐着靠近。
塔塔山据说有狼神庇佑,传说有牧民曾在十五月圆之夜见过狼群进行拜月仪式。
只十三部族那些崇拜兽神,与野兽共舞的人,敢翻越这座大山。
再往前就到了狼王的领地,夜中人视野受限,敏锐性会大幅度降低,对于兽类却是主场。
这群人不敢继续前行也正常。
她凝神等待,呼吸平缓放浅,试图从一群人话里拾取些有用的消息。
拿下裹头布巾的贼匪,个个脑袋光亮无毛,与庙里那些正式和尚有所区别的就是头顶没有戒疤。
他们彼此的称呼也是奇怪,以师兄师弟相称。
言清稍稍一愣,识得这群人并非真正的马匪。
而是出自某个宗派。
密宗主修欢喜禅,剧情中就提到过,大法王巫萨擅用人身制作法器。
其中以肉身莲花为最。
便是由少女下身经过药浴、晾晒、打磨等多道工序炮制而成。
美其名曰以欲通天,越是纯洁的少女制作出的法器,越能与我佛产生更多羁绊。
不少信徒为了满足自己的私利,不惜主动献上家中女儿交由密宗。
但并非人人都如此丧尽天良,所以巫萨便将主意打到了奴隶和那些无权无势的平民身上。
也就有了豢养马匪,或是像今天这样,由弟子扮演马匪的事。
每有马匪杀虐恶性案件,密宗总有人第一时间赶到,为亡人超度诵经,以彰显我佛慈悲。
既满足了私欲,又弘扬了名声。
光是这一点,足以可见巫萨的奸诈毒辣。
言清可没忘记,剧情里格桑就是这么死在密宗弟子手下,才有了原主为报仇而成为冒牌神女的事。
最终她的下场,也是被拆分尸骨,炼成了各种法器。
篝火在风中跃动,羊肉被烤得滋滋冒油,一股香味飘散开来。
饮酒作乐的贼人,已经提前办起庆功宴,说出的话直叫言清杀意横生。
“果然还是怀孕的母羊味道更为鲜美。”络腮胡抹了把嘴角的油光,眯着眼一脸回味,“就跟女人一样。”
其他人哄笑连连,纷纷赞赏“还是大师兄有品位”。
言清闭上眼,再次精神力释放出去,山内狼群应召而来,却在半途好似受到了某种阻碍。
她不想等待,先控制了被打下地桩拴住的马匹。
场中只有十余人,想是带头者留了几人在牧民驻地看守那些没被带走的资源。
草原地阔,这些人能够准确追到这里,定是有人透露了他们的行进路线。
言清眼里划过一抹厌恶,害人终害己,那不听劝告的一家只怕凶多吉少。
与一群禽兽谋皮,能有什么好下场。
这些匪徒若不追来,言清也不会大费周章去找他们,但他们偏要来找死,她便只好让他们有来无回。
失控的马群前蹄朝天仰面嘶鸣,巨大的力道蹬掉地桩,疯了般朝围着篝火狂欢的众人冲去。
“怎么回事?”贼寇们惊慌大乱,被撞得抱头鼠窜。
十多匹马同时发疯造成的威力不小,篝火堆上未吃完的羊肉滚落在火堆,挂着烈焰的木柴被踢得四处乱飞。
络腮胡吹了几声口哨,自己驯养的那匹枣红马没有恢复神智,不管不顾的甩开蹄子冲向他。
他纵身一跃上马,扯住缰绳猛甩马鞭,费了牛鼻子劲才叫身下坐骑安分了些。
“群马发疯,必有危险,走!”他当机立断就要离开。
偏头去查看其他同门的情况,只见众马忽然四散跑了大半,十多个弟兄有两个躺在地上生死不明。
由于马疯得突然,其他人毫无防备,或多或少都受了些伤。
爱拍他马屁的驴脸男捂着被踢伤肿起的脸,颤巍巍指着身后的草坡:“大、大师兄,走、走不了了……”
漆天黑地的夜里,只见不远处的草坡上探出一双双绿幽幽的眼睛,恍若一盏盏突兀闪现的鬼灯。
身下枣红大马撒开蹄子就将络腮胡甩落,一声惊恐嘶叫后窜向另一侧很快消失了个没影。
他一骨碌爬起来就想跑,但显然狼群的速度更快。
上百只狼齐齐拦住去路,凶性大发咧嘴扑来,衣物撕破的声音里混合着声声凄厉的惨叫。
血腥在月下弥散,原先遭马踹昏过去的两人,被咬开的血肉里露出森然白骨。
“大师兄,怎么办?”
边上同伴被撕碎的声音犹在耳畔,见了血的狼群反而没有再发动攻击,只将他们剩余的几个团团围住。
若仔细看,就会发现领头那只膘肥体壮的白狼眼里有挣扎闪过。
远处一声嘹亮的狼嚎,仿佛狼王的召唤,带动着眼前狼群此起彼伏的回应。
待在草坡另一面的言清也发现了不对劲,就好像有另一个人在同她争抢狼群的控制权。
她眸光凛了凛,难道说,此方小世界还有其他人同她一样拥有御兽能力?
什么破天道,给个垃圾术法还搞批发那套。
加大精神力控制,她冷笑了声,往前几步至坡顶,正好瞧见一出精彩的人兽大戏。
络腮胡拿身边人当挡箭牌推向兽口,这才给了自己喘息之机,抬头看见她,只稍稍一怔,就淹没在狼堆里。
“好多肉~”小灰扑扇着翅膀想要冲下去捡几块碎肉尝尝,顾及到身边的言清,又怯怯收回了爪子。
它围着言清飞了一圈,试探性的问:“领主,坏人的肉能吃不?”
“去吧。”言清没有阻止。
她看了眼天色,缓缓朝坡下七零八落的尸骨走去,清点了下人数,方才露出满意神色。
狼群以灰色为主,只那头白狼最是显眼。
它也明显更通人性。
垂着尾巴朝言清靠近,它幽绿的兽瞳里有好奇有警惕,耸动鼻头嗅了嗅她身上的气息,这才放下戒心,蹲在她脚边。
言清抚摸了下它的脑袋:“带我去一个地方。”
“好。”和小灰不一样的是,它似乎并不奇怪言清一个人类竟能跟它对话。
没多看地上血流成河的画面一眼,言清骑在白狼身上,双手揪住它脖间茂密的毛发。
白狼仰头叫唤了声,跟前狼群立刻让出路。
身后像打暗号般也响起一声短促的狼嚎。
言清现在没空去探查藏在暗处的究竟是狼还是同类,当务之急是解决剩下的那伙人。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迷月草的药效眼看就要结束,她得在天光渐白前赶回去。
白狼载着她去往之前队伍的驻扎地,身后成群结队的狼群潮水般朝同一方向涌动,场面之壮观犹胜万马奔腾。
如此庞大的兽群,解决区区几个人不要太容易。
她只是站在一旁观望,身上半点血未沾。
和塔塔山外那批人一样,没有留下一具完整的尸体,只他们的脸被保留下来,身上已成了骷髅架子。
总得留下点明显的东西,好叫密宗那些人认出这些杂碎来自哪里。
“收工。”言清轻轻捏了捏白狼耳朵,命令它带自己回去。
这场杀戮盛宴很快就会在草原传开,兽神发怒的消息也会不胫而走。
只要稍加引导,这排光溜溜的脑袋,就能引到密宗头上去。
巫萨喜欢利用舆论造势,她不介意在老家伙最擅长的领域将他一军。
虽然没有沾到血,但空气中的腥味太浓,以至于她都有种身上发臭的错觉。
让白狼带自己到河边,她打算洗个澡再回去。
狼群声势浩大的出现,又浩浩荡荡的消失。
她没有回头,也就不曾注意到,混在灰狼中四肢着地向前奔跑,速度不弱于兽群的少年。
言清尚未从白狼背上跳下,就看到了河边一道蜷缩的黑影。
男人蜷缩着身体,吃力仰起头看向她,一道微弱的声音掺杂在痛苦的喘息里:“救我……”
言清揪住白狼的耳朵,冷笑一声:“你是故意带我来这里的?”
白狼像哈巴狗一样吐了吐舌头,晃了晃身后的尾巴。
她自狼背跳下,走向河边有气无力趴在地上的男人。
根据她待在多个位面无聊时看小说的经验,随便捡男人很容易变得不幸。
她踹了踹生死不明的人,蹲下身,揪住男人的长发上提,看清了他在散乱发丝下的脸。
麦色肌肤,眉长眼深,颧骨稍高,右脸两道交错刀疤。
很符合剧情中男配戚恒的特征。
戚恒是北冥国太子成许的死忠,做出过为主子只身偷往南姜劫走女主的事。
身为护城卫统领的他武功高强,如今有此一遭,也是因为陷入北冥的皇储之争,双拳难敌四手才受了暗算。
按剧情线来说,碰见重伤男人救下他的人不该是言清,而是一个跟她年纪差不多的牧羊少女。
少女照顾他一段时间后,死在追杀他的人手中。
原主被密宗抓去成为神女候选,正因为跟少女有双相似的柳叶眼,而被戚恒点名留下。
靠着这点子运气,成了密宗请回的“神女”。
将男人推翻仰躺,言清动作并不温柔,她挑挑眉,从怀里掏出在林中歇脚时,图桑赠予她防身用的匕首。
月光在刀刃上反射寒光,刀柄上还镶嵌了几颗红蓝宝石,看得出来是青年失忆前就带着的贴身之物。
言清没有推三阻四,一是空间暂时处于关闭状态,她刚好缺一把趁手武器,二是她将其视为自己给予图桑危险预警的报酬。
所以收起这份礼物来自然毫无心理负担。
戚恒虽勉强算得上她成为神女的助力,但他对成许忠心耿耿,如果现在死在她手里,相当于斩去了成许的左膀右臂。
她要想统一草原,北冥国储君成许就是她的竞争对手,本着敌人的朋友也是敌人的想法,戚恒此人根本没有留下的必要。
刀背贴上男人胸口,随着他微弱的呼吸起伏,她正想着从哪里下手,身后的白狼突然嚎叫一声。
她侧眸看去,就见自己刚找的坐骑欢快的朝场上另一人扑去。
被暴露行踪的少年也不恼,伸手在白狼头上揉了一把,而后好奇又警惕的看向言清。
他的表情跟白狼初见言清时如出一辙。
被他并不锐利的视线扫过,言清也定定打量着他。
少年身形修长,留了头微卷的短发,他瞧着年纪不大,但身上煞气很重,似乎见惯了杀戮。
他侧脸不知是涂是刻了两道兽纹,配上这张桀骜突出的脸,有股子兽类的凶性。
只是站在那里,就像一只假寐以诱敌的野豹。
他身上的衣服是兽皮缝制,只围住了腰身,肌肉结实的上半身裸露在外,脚下没穿鞋子。
言清在他身上看到了很多深深浅浅的伤痕,胸前手臂都有,大多都是陈旧的撕咬和抓痕。
看起来应该是跟野兽近身搏斗时留下。
“你跟踪我。”她危险的眯了眯眼,全身肌肉紧绷,手里的匕首横挡在胸前。
少年跟身旁的白狼动作一致的歪了歪脑袋,对她的话没有半点回应,只直勾勾盯着她。
言清未在他身上感受到半点恶意或杀机。
少年能得白狼如此亲近,身上必有什么不凡之处。
想来自己之前驾驭狼群时遭遇的阻碍,便是来自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