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中的护卫队亲临芒星,来得很不低调 ,ARES基地门口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
不少人拿着专门的摄像设备,翘首以盼,现今科技发达,即便有所防范,各种或是模糊或是清晰的影像还是被传遍了星网,各种猜测层出不穷。
“来势汹汹的样子,是准备亲手就地解决犯人?”
“真的假的,那ARES是不是要倒血霉了,我刚买了票还没去看呢……”
“杀害四皇子的人真的是那个小孩吗,看着年纪不大啊,怎么做到的?”
“可能是个儿童形态的仿生人,之前不是也爆出过类似的事件吗?K.A集团那个被觉醒意识后的仿生人杀掉的小女儿,后来仿生人还冒充她在家里生活了将近三年……”
“真是可怜。难怪不允许人工智能觉醒意识,实在太恐怖了。”
“都什么时代了,你以为觉醒的仿生人还算少吗,据说第一个觉醒意识的仿生人就是K.A集团研制出来的,K-IIII型号,专门用来搞颜色的那一款,当初它在星网发布的那些言论,我这里还有存档呢。”
“提到这我就想起来了,印象最深的一句是有人问它觉醒的第一时间感受到的情绪是什么,回答是痛苦,因为买主是个资深x虐爱好者……”
“所以?仿生人就活该失去尊严,承受人类发泄的一切吗?要我看啊,K.A集团落得这个下场也算是现世报了。”
“楼上是伪人吧?”
“非也,少之又少见的正常人罢了。”
“……”
众人议论的话题渐渐跑偏。
和星网上热火朝天的讨论不同,ARES基地内部可谓噤若寒蝉。
关键时刻,wEN却不见了人影,华任远有种丢了主心骨的焦灼难安,一口气派出十几个人分头去寻找。
他试图分出心神,佯装淡定地安慰旁边的小孩,结果还没开口,温司让先一步说话了:“放轻松 ,华叔,会没事的。”
看他平静无波的神情,不知道是真的轻松,还是只是在装作无所谓。
华任远内心叹气。
明明和wEN没见过几面,却终究还是朝他的方向靠拢了,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长大以后又是一个冷气十足的冰块脸……
走到贵宾接待室,门敞开着,卫兵站在两边,严阵以待。
华任远想拍拍小孩的肩膀以示鼓励,一低头却发现人已经先一步走进去了,他只好跟在后面。
活了这么大年纪没见过这样大的阵仗,他几乎能预想到接下来如履薄冰的对峙。
除去那位据说是皇帝贴身侍卫的中年男人,贵宾室并无其他人。
男人站在沙发旁边,沙发上放了个材质特殊的方形仪器,不过没有打开。
温司让在那张沙发前站定,仰起头,对上男人的视线。
对方没有立马开口说话,而是先给他看了一份机密文件,上面标注了许多奇形怪状的符号和复杂的专业术语,也不怕他一个小孩子读不懂。
温司让的确看不明白,他甚至没上过学,好在最近阅读的一些书籍增加了识字量,他没看别的,翻到最后一页,从那段依旧太过冗杂的语句中提取出了重点。
两个月前,安全局大肆宣扬的那个流落在偏远行星,被残忍杀害的“四皇子”,实际上是一个被伪造出来的仿生人。
它用以帝国最先进的技术制造而成,将皇帝的血脉模拟得几乎没有一丝差别,那张使用AI生成的面孔被捏造得恰到好处,巧妙地把父母身上最完美的特质糅合在一起。
也正是这份完美,暴露了它的不真实。
男人注视温司让,年幼的男孩长着一双黑色的眼睛。
这双眼睛放大了男孩身上与他母亲相关的特质,导致那张稚嫩的面孔,看起来反而和他的父亲没那么相似。
因此,即便文件已经把事实摆在面前,他仍需要对着皇帝做出最后一项自证。
男人打开了沙发上的仪器,微微躬身。
投影霎时显露出来。
尽管只是投影,皇帝的威严仍旧促使着里里外外的人们不约而同地跪下。
温司让的衣服被人从后面拽了拽,是华任远的急促提醒。
他抿唇,屈起膝盖,缓缓跪地。
皇帝不紧不慢地审视他,目光深沉,一丝一毫的情绪都未泄露。
直到男人低声询问“是否可以开始证实”,皇帝略微颔首。
温司让抬起头。
他朝男人腰间看了一眼,开口借来了对方的短刀。
利刃出鞘,听见这声响,华任远终于忍不住投去眼神,男人亦是神色微妙。
下一秒,却见跪在地上的小男孩脱掉t恤,手握刀柄,干脆利落地割开了自己锁骨底下的皮肤。
他面无表情地动作,数秒之后,抬起另一只手摸索,从血肉模糊的地方挖出了一样什么东西,那东西同样血淋淋的,被他搁在掌心,递到皇帝眼前。
是一颗镶了宝石的尾戒,在皮肉底下埋藏太久,近乎和血肉长在了一起,被血渍污染,看不清原本的光泽。
“这是母亲的遗物,也是当年,您送给她的定情信物。”温司让嘴角翘起,勾出一个极尽粲然的笑,“还要继续检验真假吗?”
医护人员匆匆而至,又稀稀落落地离开,派出去找wEN的人终于赶了回来。
“他跑哪儿去了?”华任远问。
手下挠挠头,面色羞愧难当,说大家伙本以为wEN有事情出门了,结果他就在房间里面补觉,还是睡醒了自己出来的。
“刚才的事你跟他说了吗?”
“说了,他……”
话未说完,wEN就从一侧走了过来,看起来还没有完全睡醒,头发未经打理,垂着眼皮,满脸的阴郁。
华任远也是满脸的阴郁,毕竟刚刚才经历一场差点让人血液倒流的惊险场面,谁能想到,那个叫做温司让的小孩不停地往外飙血的时候,wEN正在睡觉。
他觉得wEN就像那种捡了孩子又不愿意自己带,只知道在外面风流的不顾家的男人,偶尔顾家了还总是睡不醒,正想开口骂他一顿,突然看见对方手里拖着的箱子。
竟然是两个。
华任远内心涌起一股不妙的预感,这时候,温司让也从贵宾室走了出来,身上的伤口已经经过包扎,脸上还是毫无血色。
“走了。”wEN出声,显而易见,这两个字是对着温司让说的。
温司让像是有话要说,却又没有说出口,垂着头,在无人察觉的角度露出松了口气的神情,一声不吭地接过另一只箱子。
华任远看着这一幕。
wEN看向他,道出这一年来唯一一次的行程汇报:“我走了,华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