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家女也是个老实的。”昭玉夫人跟着她入了午苑堂屋,一路都在说话。
婆婆头一次来,里头婢子如临大敌,尽管两位主人还在说话,众人却是早就忙活开来了,成媪见着桑陵一面惊喜,却也一面无声地指挥众人换香的换香,铺毡席的铺毡席,好供大夫人有个舒适的地方落座。
昭玉夫人自然无视馀者,只继续和桑陵说,“她也常去和我说话,知道你也去了交州,还拉着一道去了一趟天梁祈福,求了两道平安符,原本还要为阿瑶求一个的,我说孩子的平安符,由你们俩夫妻去求好些,她还怕我是说她僭越了,一个劲赔错,我说她也活得太小心翼翼了,我同你都是好说话的人,她虽是妾室,却也不至于如此谨慎。”
桑陵听得很认真,脸上一直是淡淡的笑意,也都知道梁氏同人接触时的样子了,她之所以会让昭玉夫人都提及,还是因为身后背景,梁氏当的这个妾同一般妾室不一样,虽然她是庶女,但身后还算有背景,不说高低,却也可能为聂家带来一些助力,这些——昭玉夫人都是看得明白的,因而会在她落家的第一日就提起。
说不好是暗暗敲打呢?她也不想太拂了这个婆婆的面子,跟着说,“我去交州之前,她也常来找我说话,确实是个脾气好的,模样也好,很是让人喜爱。”
昭玉夫人就满意地点了点头,“你们早些为玄文开枝散叶,也都是为玄文好。”
说来说去的,其实还是要个儿子,桑家女儿唇角不动声色地放平了些,想了想,柔声说,“是,媳妇知道了。”
*
聂策今日回来得尚早,宫里头没有久留他——都知道家里人担心,所以他从皇帝那儿出来以后,就径直回家了,没去拜见他皇后姨母。
正好府中各处还没开饭,就连带着三房、四房,一大家子人在静思居热热闹闹地吃了个夕食。
开饭前,聂小侯爷先回午苑换衣裳,顺道看看女儿,不过襁褓中的稚子,他不敢碰,纵然脸上是笑意,两只手却只背在身后,成媪抱着乐一乐上前,“侯爷也抱抱女公子?”
“我手重。”聂策眉开眼笑的,周身上下却都不自在,心里是想亲近的,但实在不知道怎么亲近,桑陵索性从成媪手里接过乐一乐,朝着他凑过去,“好好看看,生的像我还是像你。”
“那自然要像你。”他只是笑,似乎是桑陵抱在怀里了,才能自然地弓下身子去瞧,“胖乎乎的。”看完来了句。
“比刚出生的那会好些了,是多亏了娘。”桑陵心道,其实当初房媪找那年轻乳娘也有缘由,人家的奶水到底不一样,硬生生给一个四五斤的娃娃喂到了如今的十六斤。
说话间,乐一乐突然眯起月牙眼嬉笑了一声,逗得他爹发出惊喜又疑惑的一声,“还会出声?”
“傻啊你。”桑陵腾出一只手捶了他一拳,不过对这厮来说,也都是轻飘飘的绣花拳罢了,他用手指头戳了戳乐一乐的脸蛋,“叫声爹。”
“半岁大的孩子,还不会说话呢,侯爷。”房媪在边上笑道。乐一乐也是她从云月榭抱过来的,夫妇俩现在都回来了,按昭玉夫人玩笑着的原话“谁的孩子谁自己带。”便紧赶慢赶的送过来了。
“那头一声得叫爹。”聂策这会才敢慢慢上手,虽然还没有抱着,却两只手都捏上去了,桑陵啧了声,侧过身撞他,“宝里宝气的。”话落就往寝屋里去了,聂策还在后头跟着,“女儿先叫我,你生气了啊?”
“还没开口呢,你怎么知道先叫你。”
“指不定。”
“嗤。”
房老妈妈和成老妈妈也都相视而笑,其余奴仆进屋候着,成媪就将房媪送至了院门口,随意说过两句话,她正预备转身,却见回廊上站着两三人影,走近了才发现是偏房的梁氏。
成媪欠身行了个礼,梁氏也很懂人情世故地与她回礼,“侯爷与夫人如今回来了,我想着这平安符也能送到了。”
“哟,这了不赶巧了。”成媪洞若观火,还能品不出里头的用意?故作为难状地道,“前厅安排了家宴,待会就得过去,现下侯爷和夫人正在更换衣物呢。”
“送完这个——”梁氏的话说到一半,又叫抢了去,“方才云月榭的房媪就来催了,姨娘也是有瞧见的罢,耽误了时辰不好。不若姨娘将东西交由老奴,老奴递上去?”
梁氏也都清楚着这个桑氏娘家来的老妈子,脸上笑意不减,心下却似被一股凉风吹过,半点暖意都没了。
她未免也防得太厉害了些,就是见一面又如何?搬进来一年,独身到现如今。不说刚回来就要抢了风头,起码也要让夫主还能记得她的。她不祈求同侯夫人谋求到对等的宠爱,打算今后,给她留个种也行——也不至于把人逼到绝路上去。
梁氏脸上的笑便客套了几分,“那我改日再来拜见罢。”
成媪心下一声冷哼,却也没有刻意再寒暄,揣手转身往堂屋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