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娲再也看不下去了,手袖一挥,将黑衣账房砸飞落地晕死。
“当着我的面欺负我的子民,我女娲岂能容你?”
“我创立人族,不是让你们这群恶人欺善罢女,为非作歹。”
圣人不可强行干预人族因果,可她是造人之母,她不惧这个因果。
菩提按住女娲手腕:\"且看。\"
晒谷场中心,乡绅正将一袋白米倒入猪槽。
肥硕的黑猪欢叫时,场边跪着的佃农们喉结滚动,有个瘦弱少年突然扑向溅落的米粒。
\"贱骨头!\"护院狞笑着举起包铁棍砸向少年。
\"够了。\"女娲怒吼。
刹那间风云凝固,砸向少年的棍棒悬在半空,乡绅嘴角油光凝固,连飘落的榆钱都静止在离地三尺。
唯有那个吃观音土的女童,忽然抬头望向两位天道圣人。
菩提叹息:\"这便是你要改的命数?\"
女娲凝视女童漆黑的眼眸:\"我要改的是这个。\"
她指尖轻点,女童手中的观音土突然发芽,转眼结出沉甸甸的麦穗。
但更惊人的变化发生在女童眼中,那团懵懂的光突然变得清亮如泉。
她放下麦穗,摇摇晃晃走向晒谷场,在静止的时空里,小手抓住护院悬空的铁棍。
女娲解开了时空禁制。
铁棍砸落的瞬间,整个村庄都听见了女童的尖叫:\"打人不对!\"
脆嫩的声音像把利刃划破暮色。
护院愣神的刹那,少年趁机滚到一旁,而更多佃农的眼睛里,开始燃起女娲熟悉的光芒。
那是初代人族面对洪荒猛兽时的眼神。
乡绅的咆哮,护院的咒骂突然卡在喉咙里。
他们惊恐地发现,那些永远佝偻人的背脊正在挺直,那些惯于躲闪的目光正死死盯着粮仓钥匙。
菩提望着开始骚动的人群,袖中落下一枚龟甲:\"卦象变了。\"
“人族反抗的意识在觉醒,或许是因为受够了。”
女娲弯腰拾起女童掉落的麦穗,轻轻插回干裂的土中:\"你看,人族本就会自己觉醒。只是有时需要有人提醒他们记得。\"
麦穗入土的刹那,龟甲裂开一道新纹。
远处传来粮仓门轴转动的吱呀声,混着某种比春雷更震撼的声响,那是千百年来,农奴们第一次自己推开粮仓的声音。
他们开始了反抗,抢走粮仓钥匙,打开了大门。
“这样挺好,人族不能失去了血性。”
“逆天改命,还不如赠送他们敢于反抗的勇气。”
“但命运这东西,有时候并不是靠勇气就可改变。”
女娲与菩提离开村庄,行至一处山野小径。
天色渐暗,远处传来断断续续咳嗽声,像是生命在一点点被抽离。
循声而去,见到一座破败的茅草屋。屋内,一盏油灯如豆,映照出一张枯槁的面容。
一位中年妇人卧病在床,面色蜡黄,呼吸微弱。
她三个孩子围在床边,最小的女儿攥着她的手,低声啜泣。
\"娘,您再撑一撑……大夫说,药快好了……\"大儿子声音发颤,手里攥着一包刚赊来的草药。
妇人虚弱地摇头,嘴角却挂着笑:\"别浪费银子了……你们好好的,娘就安心了……\"
女娲站在门外,目光穿透茅屋,看清了这妇人的一生。
她年少丧夫,独自拉扯三个孩子长大。
白日种地,夜里织布,熬干了心血,终于等到儿女长大。
就在日子刚有盼头时,一场风寒拖成了肺痨,如今已是油尽灯枯。
\"她本该享福的。\"女娲低声道。
菩提静静看着屋内,目光深邃:\"女娲道友,作何感想?\"
“为何麻绳专挑细处断?为何厄运专挑苦命人?”
“这样的命运,为何总是在穷苦人身上体现?如刚才的百岁员外,为何他从不得到这样的报应?”
“女娲道友你告诉我,为何好人总是命不长?为何祸害总是千年在?”
“为何心狠手辣的人能大富大贵?”
“为何善良的人总是一贫如洗?”
“整个大唐,这样的情况不计其数,未来世界更是难以统计。”
“之前你曾说过,人族的艰辛不易,都是历练,可人族寿命短暂。”
“你要历练他们到什么时候?如这个老妇,你觉得命运对她公平吗?”
“她苦了几十年,眼看就要享福,为何又要即将死去?她们这样的人到底做错了什么啊?”
女娲没有回应,她造人时,赋予人族坚韧与智慧,可为何命运却总在即将给予回报时,又残忍夺走?
她指尖微动,一缕造化之气流转,足以逆转生死。
但菩提却轻轻摇头:\"你救得了一人,救得了天下所有苦命人吗?\"
“这或许也是劫数,你不能强行干预。”
“你要做的是,修改命运的不公。”
女娲指尖一顿。
屋内,妇人忽然回光返照,挣扎着抬手,摸了摸小儿子的脸:\"别哭……娘只是……先去见你爹了……\"
话音未落,她的手垂落,呼吸停止。
三个孩子跪在床边,哭声撕心裂肺。
女娲闭目,良久才道:\"这世间,不该如此。\"
菩提叹息:\"大道无情,但人心可暖。你看……\"
他指向屋内,那三个孩子虽然悲痛,却并未崩溃。
大儿子擦干眼泪,咬着牙:\"咱们得好好活着,娘才放心。\"
二女儿点头,握紧弟弟的手:\"以后,我照顾你们。\"
女娲再一次愣住。
\"她的一生虽苦,却并非毫无意义。\"菩提娓娓道来:\"她的坚韧,已刻进儿女骨血里。这便是人族,纵使命运不公,仍能咬牙前行。\"
“但贫道不希望这样的悲剧继续重演。”
夜风呜咽,菩提立于山巅,袖中八卦镜泛起幽光,镜中浮现未来世界之景。
高楼如林,车流如蚁。
一个佝偻青年挤在铁笼般的屋舍里,数着干瘪的钱袋,而十里外的豪宅中,肥硕男子正将美酒倒入金马桶。
“百年阳寿有何用?”菩提冷笑,“有人劳作五十年买不起住所,有人生来便踩着他人的脊梁锦衣玉食。”
女娲凝视镜中景象,掌心的人族石隐隐发烫。
菩提忽然拂袖震碎幻象:“趁佛法未衰,道统尚存,不如重定秩序!”
“如何定?”
“恶者削寿,善者延年!”菩提掷地有声。
“菩提道友曾修改生死簿,为何人族命运还是如此惨,如此的不公?”女娲问。
菩提负手轻语:“生死簿只能改生死,可是改不了命运。”
“那是在未来世界改的生死簿,改不了西游百姓,况且你是造人之母。”
“你的造人功德远比贫道多,此事理应你来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