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见有人来,慌忙叩首:“道长……求求您,救救我儿……”
“他七天没有食用一粒米粒,快不行了,呜呜呜……”
女娲心头一痛,右手轻抬,一缕造化之气无声渡入孩童体内。
那孩子面色稍缓,却仍未醒转。
“他饿得太久,即便救醒,若无米粮,终究难活。” 菩提轻叹,目光扫向远处那高门大院,“而那里,粮食堆积如山,甚至腐烂喂猪。”
女娲眼中神光闪烁,似有怒火在酝酿。
“可恶,如此富裕也不愿意施舍百姓,如此恶毒,不是我造人初衷。”
她忽然抬手,指尖凝聚一缕仙辉,要向那高墙大院点去。
菩提却按住她的手腕:“你救得了一人,救得了天下人吗?”
“你要改变的不是人心,而是人族的公平公正。”
女娲愣住。
菩提继续说:“你造人时可曾想过,人族会自相残杀,强者吞剥弱者,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女娲沉默良久,最终摇头。
她真的不知,她早已忽略了人间疾苦。
见到命运的悬殊如此大,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菩提望向苍穹,似在与天道对话:“这便是命运,有天定,也有人心所致。”
远处忽然传来马蹄声,一队锦衣家丁策马而来,手持长鞭,厉声呵斥:“滚开,别挡了我家老爷的路!”
那妇人惊恐,抱着孩子慌忙退开,仍被一鞭抽中后背,顿时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找死!”女娲寒光骤现,天地间忽有风云激荡,圣人一怒,山河变色。
菩提却依旧平静:“女娲道友,现在你作何感想?”
“你眼前所见,在人族随处可见,这一幕太正常不过了。”
“穷人在富人眼中,不如猪狗,不如蝼蚁。”
“人心难以改变,但命运必须扭转。”
女娲广袖无风自动,一缕造化之气自指尖迸发。
“啪!”
抽向妇人的鞭子突然断裂,持鞭家丁如遭雷击,整个人倒飞,重重砸在十丈外的土墙上,口吐鲜血。
其余家丁大惊,还未反应过来,便觉双腿一软,膝盖咔嚓跪进泥地里,仿佛有万钧之力压在他们肩头,连头都抬不起来。
“谁敢动我们赵府的人?”为首家丁面色狰狞,却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女娲并未理会,只是轻轻抬手,一缕清辉洒落,那妇人背上的鞭痕瞬间愈合,连疤痕都未留下。
孩童也缓缓睁眼,虚弱地喊了一声:“娘……”
妇人泪如雨下,抱着孩子连连叩首:“神仙……神仙显灵了!”
菩提神色淡然,仿佛早已预料。
他望向那群家丁:“仗势欺人者,终有报应。”
女娲冷声道:“滚。”
话音一落,那群家丁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逃了,连马都不敢骑。
二人继续前行,不多时,便见前方张灯结彩,一座豪奢府邸前车马如龙,宾客络绎不绝。
府门匾额上金漆大字:赵府。
“今日是赵老太爷百岁寿宴,听说摆了三百桌流水席。”路旁有百姓低声议论,眼中满是羡慕。
女娲与菩提迈步走近。
府邸后院,数百张八仙桌摆满珍馐美味,宾客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一盘盘未动鸡鸭鱼肉只因食材放错便被撤下,随意倒进泔水桶,再由下人抬出,倒在府外的大路上。
“老爷说了,剩菜宁可喂狗,也不许那些穷鬼来抢!”管事厉声呵斥,几名膀大腰圆的雇工手持棍棒,虎视眈眈地盯着四周。
然而,饥饿的百姓早已闻风而来,躲在巷口墙角,眼巴巴地望着那些被倒掉的饭菜。
终于,一个瘦骨嶙峋的老汉忍不住冲了出去,扑向泔水桶,抓起一块沾满泥土的肥肉就往嘴里塞。
“找死!”雇工怒骂,一棍子狠狠砸在老汉背上,老汉惨叫,趴在地上抽搐,嘴里却仍死死咬着那块肉。
女娲愤怒地就要出手。
菩提却摇头道:“且慢。”
女娲怒道:“为何拦我?这些人欺人太甚!”
菩提缓缓道:“你看那赵老太爷。”
女娲凝眸望去,只见高堂之上,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端坐主位,满面红光,正接受众人贺寿。
他锦衣玉食,百岁高龄却精神矍铄,刚刚那抢食的老汉不过五十余岁,却已形如枯槁,命不久矣。
“这老汉一生勤恳,却食不果腹,那赵老太爷年轻时欺男霸女,如今却儿孙满堂,寿比南山。”
菩提反问她:“女娲道友,你觉得这公平吗?”
女娲沉默,眼中神光变幻,似有万千思绪翻涌。
良久,她缓缓开口:“我创造人族时,未曾想过……人族竟能如此不公。”
菩提叹息:“大道无情,但人心更甚。”
“今日我便让你看一看,命运的不公还要持续多久。”
他大臂一挥,赵家一群管家被掀飞,落地后晕厥。
早已守候的一群乡民拥去,疯狂抢夺地面被扔掉的食材。
二人继续往前行走。
枯黄的茅草在风中发出沙哑的哀鸣。
女娲的绣鞋踏过龟裂的田垄,鞋尖沾上了干涸的血迹。
\"看那株榆树。\"菩提拂尘轻指。
树皮被剥得精光,树干上布满指甲抓挠的痕迹。
树根处蜷着个八九岁的女童,正小心地将一把观音土捏成团。
然后一把将泥土塞进嘴里,艰难嚼了几下后吞入腹中。
女娲的指尖在广袖中微微发颤。
她记得初造人族时,那捧黄土在掌心跃动的温度。
而今这些人族后裔,正在啃食比黄土更苦涩的东西。
人族,真有如此多人不易吗?
菩提告诉她:“女娲,你可知道人族每年饿死多少人?”
“你可知道每年冻死多少人?病死多少人?”
“天灾,天道所致也就罢了,可许多都是人祸啊!”
“人族寿命百年不到,你为何要让他们过得如此不易?如此艰辛?”
女娲沉默,她不知如何回应。
村东突然响起尖锐的铜锣声。
\"缴租最后一日!\"黑衣账房踩着满地榆树皮走来,身后壮汉抬着贴满封条的粮斗,\"王婆子,你家欠的三石大米还不上交吗?\"
草棚里爬出个双目浑浊的老妇:\"老爷行行好,今年大旱……\"
\"啪!\"
竹板抽在驼背上的脆响惊飞了秃树上的乌鸦。
“老东西,你想拖租子?或者是压根不想交?信不信老爷我现在就收了你家田地?”
这一瞬间,女娲看见了粮斗里发霉的陈粮,更看清了账房腰间晃动的钥匙。
能打开十里外座青砖大仓,里面新收的租谷正被鼠群啃噬。
情愿发霉,情愿被老鼠啃咬,都不给老百姓一粒一米。
这样的人族,要来何用?
人真的可以坏到如此程度吗?
命运多舛,再加人心险恶,人族才是真正的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