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结束。
得到来自家主大人的亲自邀请,祈舟终于可以稍稍安心的,在揍敌客主宅住下。
虽然吃的用的都跟之前没什么区别,但祈舟还是发现,有什么和之前的不同了。
首先是房间里的监控。
大大小小形态各异加起来有七八个的监控,被当着他的面拆掉。
然后是称呼。
宴会后第二天的清晨,祈舟醒过来后不久,月北便带着精致的餐点敲门而至。
他将早餐放在桌上,姿态恭敬得无可挑剔:
“祈舟少爷,您的早餐。”
祈舟两辈子没被这么叫过,他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半开玩笑地拒绝:“啊,我这就变成少爷了?”
他歪了歪头看向月北:“别这样叫吧……脱离人民群众可不行——我还是喜欢你们之前叫我‘祈舟’的样子。”
月北虽然没听懂“脱离人民群众”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微微躬身,脸上是训练有素的微笑:
“抱歉,祈舟少爷,之前多有怠慢,请您谅解。”
“这是家主大人直接对总管室下达的命令,要求将您视同家族贵宾款待。如果您执意拒绝……”
他微微低下头,露出“我可能会被打死”的悲伤表情。
祈舟:“……”
祈舟:“……啧。”
他揉了揉眉心,行吧。
“那……席巴先生对我有没有什么额外的安排?”
祈舟想了想,斟酌着用词:“……比如,他有没有指示,我需要在多久之后完成第一次合作?”
月北躬身回答:
“祈舟少爷,小的并不知晓具体的合作细节。但家主大人特意交代,关于‘合作’的一切进程,均由您自行决定。”
他的神情是罕见的认真与坦诚,与之前那种标准的恭敬截然不同:
“另外,您在这里无需遵守任何宾客条例,也没有任何限制。”
“枯枯戮山内,除少数几处明确标明的家族禁地,您皆可凭意愿前往。您是我们的贵客,而非需要监管的对象。”
听完月北的话,祈舟有些意外地叹了一声。
他仔细地分辨着月北的表情,确定其中没有虚伪或试探。
看来自己的待遇真的变好了诶~真是出乎意料。
祈舟笑了笑,轻轻点头,将这份善意记下:
“我明白了,谢谢。”
月北离开后,祈舟吃完早饭,便回到了那间让他心安的乐器室坐下。
即便揍敌客家族如今看似毫无恶意,祈舟仍最偏爱被一屋子乐器环绕的感觉。
——那种“随时可以抄家伙玩命”带来的安全感,令人沉醉。
揍敌客家族给予的善意确实多到令人咋舌;而作为一个杀手世家的家主,席巴先生给于自己的“忍耐”和“宽和”也堪称罕见。
但祈舟还是相信:“凡事皆有代价。”
与其贸然探索一个充满未知的杀手家族腹地,他觉得,他还是先老老实实地恢复力量吧。
不仅是让自己有起码的自保之力,更重要的是去完成交易的第一部分。
——那才是他此刻真正的“通行证”和“护身符”。
……
因向拿尼加许愿而被彻底抽干的身体,如同龟裂的河床,念力的恢复异常缓慢。好在,祈舟有足够的耐心。
接下来的三天,除了用餐洗漱,他几乎都盘坐在乐器室中央的地板上,闭目凝神。
他如同呵护一眼微弱的泉一般,耐心地引导、汇聚着体内重新滋生出的“气”,小心翼翼地推动它们在干涸的经络中重新流转。
终于,在第三天的午后。
身体内部——或者说,那缠绕于他灵魂深处的某个无法言说的存在,终于停止了无休止的吞噬。
如同祂降临时的毫无征兆,其离去也同样寂静无声。
片刻之后,一缕流畅而坚韧的“气”,终于重新在他体内构成了完整的循环。
祈舟缓缓睁开眼睛,缓缓抬起手,凝视着自己的掌心。
“噗”的一声轻响,一簇小小的、温暖的火焰在他指尖跃然而生。
他的脸上,绽放出轻松明快的笑容。
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而后走到钢琴边,先是用毛巾擦了手,而后轻轻掀开琴盖。
少年微微合眼,落下指尖。
没有声音流出,但无声的旋律已然在他脑海中、在他指尖的律动中完美流淌。
镌刻在灵魂深处的、那首来自黑暗的曲调,被无声而精确地“演奏”着。
渐渐地,一缕极淡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黑色气息,在他掌心上方汇聚、盘旋。
当最后一个无声的音符落下时,一枚与之前别无二致的骷髅徽章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祈舟的手心。
祈舟轻轻握住徽章,冰凉的触感传来。
他转身离开乐器室,回到客厅,按下了呼叫铃。
只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月北便出现在门口。
“祈舟少爷,您有何吩咐?”
祈舟看向他:“麻烦告知伊尔迷先生,合作所需的东西我准备好了。”
他想了想,有些犹豫地开口问道:“……或者我直接把东西给你,你代为转交?”
月北俯身致歉:“抱歉,您与家族的合作事宜并非小的可以涉足。”
“请您稍作休息,小的这就去通报。”
月北离开后没过多久,房门被轻轻叩响。
祈舟将目光从房间的电视上移开,看向门的方向:
“是月北吗?请进——伊尔迷先生怎么说?”
他跳下沙发朝门走去,而门毫无征兆地打开。
伊尔迷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向祈舟。
祈舟被那黑漆漆的眼睛盯着,骤然炸毛:“怎么是你——!”
伊尔迷依然面无表情:“这是我家。”
祈舟:“……”
他下意识后退一步:“我的意思是……你怎么亲自来了?”
伊尔迷没有立刻回答,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
他此时的穿着并非前几次见面时的常服,而是祈舟十分熟悉、也十分讨厌的——全套负重训练装束。
淡淡的血腥味从他身上逸散开来,混合着金属与汗水的气息。
“嘛,我也不想突然中断训练,”
伊尔迷慢悠悠地开口,但眼神却凉飕飕地划过祈舟的脑袋和脖子:
“但优先和你的合作,是父亲的命令。”
闻言,祈舟双手合十:“对不起哦伊尔迷先生。”
他真诚极了:“下次,下次我一定优先配合你的时间。”
才不咧,下次让月北先生半夜敲你门。
伊尔迷似乎感知到祈舟的“恶念”,微微歪头,漆黑的眼睛幽幽地凝视他,似乎想看透他在打什么坏主意。
但面前这个讨厌的小鬼有恃无恐,只是一脸真诚地假笑,毫无惧意。
伊尔迷:“……”
他微不可察地叹气:放弃和讨厌小鬼的无谓对峙:
“听管家说你准备好了。那就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