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色在房间沉沉地化为浓墨。
而原本针锋相对的猎人与猎物，他们之间的气氛反倒缓和下来。
“条件？”伊尔迷偏了偏头，漆黑的瞳中看不出分毫情绪。
祈舟笑了笑，没接他的话：“劳驾杀手先生，能不能先把灯开了？黑漆漆的怪让人不舒服的。”
伊尔迷：“……”
他缓缓抬手，“啪”的一声，黑夜顿时亮如白昼。
祈舟缓缓撤下展开的圆，轻轻睁开眼睛看向门边，视线落在站在门边宛如一截木桩的青年身上。
看上去像一截毫无征兆就出现在房间里的木头，察觉不到他的任何气息，也感受不到一丝杀意。
但祈舟知道，自己只要放松一分一毫，就会在瞬间被夺走性命。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祈舟。”
祈舟认真地开口，“请问杀手先生，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一直喊你杀手先生，感觉怪怪的。”
青年平静开口：“伊尔迷。”
“好的，伊尔迷先生。”祈舟点了一下头，他凝视着伊尔迷的眼睛：
“首先我想知道为什么你会对我有敌意。我自始至终，并没有主动招惹过你，或者奇犽。”
“靠近小奇，就是在招惹我们揍敌客。”伊尔迷淡淡道，“你在阻碍小奇成长的道路。”
闻言，祈舟微不可察地拧眉。
成长成一个唯命是从，无知无觉的杀人傀儡吗？
如果这就是这位揍敌客大哥的想法，那可真是太让人光火了啊。
可他能做什么？就像他阻止不了库洛洛想把他培养成强盗的念头一样，这群所谓的“强者”，可从来不会在意“弱者”的想法。
祈舟忽然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容里带着点无奈，又有点挑衅：
“奇犽那么可爱，就算没有我，将来也会有别人想和他做朋友的。”
他看向伊尔迷，微微勾起嘴角：
“啊……伊尔迷先生，你该不会……一个朋友都没有吧？”
空气安静了一瞬。伊尔迷沉默了。这个问题似乎触及了他认知之外的盲区。
朋友？那种无用且麻烦的东西？
看他没有反应，祈舟乘胜追击，问出了核心问题：
“伊尔迷先生，除非你想让奇犽一辈子宅在家里，不然你可阻止不了奇犽交朋友。”
“而且……据说奇犽一个人在竞技场生活了一年多，想来你也无法干涉奇犽的训练，对吧？”
伊尔迷沉默。
实话说起来，他确实不太喜欢父亲做的这个决定，在他看来，小奇只需要不断地杀人来磨炼技巧就足够了。
自由什么的，不是小奇该拥有的东西——可他无法质疑父亲的决定。
更何况，让小奇来天空竞技场历练，暂时将他与家里的那个不祥的存在分开，是最理智的做法。
祈舟见伊尔迷沉默不言，笑了一声：
“所以你看，就算杀了我，奇犽也可以交到新的朋友。基于这一点，杀了我似乎对你，对奇犽，都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好处，不是吗？”
“而且……”祈舟笑眯眯地看着他：“结束和奇犽的比赛之后，我已经和团长汇报过结果了哦。”
伊尔迷再次沉默。
正如这个名字叫做祈舟的小孩所言，现在杀了他，绝对是一桩极其亏本的生意。
先前想杀他，是因为这个少年身上的谜团和那份诡异的威胁感与他曾接触到的那个存在如出一辙。
若是他不可控，那么与他有联系的小奇必然会处于危险的境地，所以，自己必须在他察觉之前杀死他。
但很显然，这小家伙比自己想象中的警惕，而作为一击必杀的杀手一旦失败，就必须承担失败带来的代价。
考虑到他背后的旅团，考虑到目前的他尚且可控，考虑到他对奇犽并无恶意……
可……不甘心。
小奇是家里最有天赋的孩子，自己作为长子，必须承担培养继承人的责任，小奇必须按照自己的规划成长，除此之外，一切不必要的东西都必须抹除。
便在此刻，一个念头在伊尔迷堪称精于计算的脑海中逐渐成型——一个或许能一石二鸟的好办法。
伊尔迷开口，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无机质，“做个交易如何？如果你答应，我就放弃杀你的念头。”
祈舟抿了一下嘴唇，轻声道：“什么交易？”
伊尔迷：“帮我实验我弟弟的念能力。”
“……谁？”祈舟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他认识的唯二的揍敌客家人已经够变态了，居然还有高手？
还有哪个弟弟是让伊尔迷都觉得需要“实验”的？
“我的弟弟，亚路嘉·揍敌客。”
亚路嘉？
祈舟拧眉：“他怎么了？具体要我做什么？”
伊尔迷微微拧眉，似乎不愿多谈：“必须去了揍敌客，你才会知道具体情况。”这是底线，关乎家族机密。
祈舟的大脑飞速运转。去揍敌客家大本营，无疑是龙潭虎穴。但眼下拒绝，伊尔迷虽然忌惮，未必不会再次动手。
就算他能忍到明早然后抱上窝金和侠客的大腿，但他自己就是强盗，哪还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说出去丢人倒不要紧，最重要的是……丢命。
弱小的人，没有选择的余地。
祈舟深吸一口气，迎上伊尔迷毫无波动的目光，“两个条件。”
“说。”
“第一，不准再用念针控制奇犽。他是个独立的人，不是你的傀儡。”
祈舟说得斩钉截铁，目光坚决。
至少……他要为他的小朋友争取到一丝得以喘息的自由，让他能够在一片漆黑中偶尔也能得见刹那的光明。
伊尔迷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几秒后，才淡淡开口：“可以。在他具备足够的实力后，我不会再干预。”
这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
祈舟眨了眨眼睛：“第二，帮我找一本书。”
“书？”
既然杀人的工作可以外包给杀手，那么找东西的工作……也可以外包给杀手先生吧，而且是不要钱的外包！
计划通的祈舟有点兴奋，真诚道：“《特尔齐符解》，我们团长要的，在天空竞技场楼主手里。”
伊尔迷立刻明白了其中的交易逻辑：“帮我试探出我弟弟的念能力规则和底线，之后，我再帮你找书。”
“那不行。”祈舟断然拒绝，甚至有点摆烂的样子。
“书是团长的死命令。你把我带走，我连‘绝’的日常修行都得中断了。要是连书都拿不回去……”
他叹了口气，脸上写满了‘我会被团长处理掉’的无奈，“反正书不来，我不走。爱干不干吧，伊尔迷先生。”
他得用这样的语言解释自己先前一直维持在“绝”状态下的原因。
虽然不知道以后万一库洛洛和伊尔迷见面了会不会谈论这件事，但他必须加一层保险，来消除两人关于“祈舟不能使用念能力”的认知差异。
自己这张能够主动解除封念的底牌，绝对不能轻易打出去。
伊尔迷：“……”
青年微微睁圆眼瞳，略有意动：会被团长处理掉？
似乎……是更省事的方案。
祈舟看到他的眼神，立刻补了一句：
“但我要是被‘团长’干掉了，就没人帮你实验你弟弟的能力了哦。”
伊尔迷听着被祈舟刻意念重的“团长”两个字，的目光微微闪动了一下，他盯着祈舟，那双猫眼里看不出情绪，但周围的空气仿佛又凝滞了几分。
几秒钟后，伊尔迷似乎权衡完毕，他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像是磨牙的声音。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