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舟在擂台上静静地站着，仿佛周围如海浪一般的欢呼声与他没有分毫相关。
如果此刻有人用念查看，就能看到少年周身被压抑许久所以爆发得格外猛烈的念，被他在短短几秒内收敛，消弭无形。
重新维持着“绝”的少年，他的眼眸微微垂着，掩盖了眼底凝聚的小片阴霾。
“你好，小姐姐！”
片刻后，他转头看向一边的主持人小姐姐，朝她露出一个硬拗出来的可爱笑容：“我厉害嘛？”
主持人小姐姐似乎被他问懵了，半晌才磕磕巴巴地点头：
“啊，当然！奇犽选手可是最高抵达过180层的选手呢，能赢过他当然很了不起！”
祈舟：“听说选手比赛的过程都会被录像呢，请问……”
少年微不可察地握住拳：“在哪可以买到原版的录像带呢？我想买到原版的回来收藏，毕竟这一战很有纪念意义嘛。”
祈舟还没忘在来天空竞技场之前，侠客给他看的那段录像。
天空竞技场会有念能力者对选手比赛的视频录像，而录像带……借助“凝”的力量，可以看到比赛中选手的“念”。
如果团长有兴趣了解自己的战斗过程，如果真有人为他和奇犽的这场战斗录了像，那么，他可以主动恢复念能力的底牌，会被轻而易举地扒个精光。
祈舟看着主持人小姐姐，脸上的笑容依然明媚开朗。
“想要购买原版录像可能有点困难，因为天空竞技场只有在200层以上的战斗才会有官方录像。”
主持人向祈舟道，她笑眯眯地看着祈舟：“如果小弟弟真的很想收藏这一场战斗的录像，可以找监控室要监控哦。”
祈舟闻言心中微微一松，微微点头，做出遗憾的神色：“哦……那好吧。”
这是第一个破绽，虽然不算完全解决，但总归没那么要命了。
接下来，是解决伊尔迷的问题。
小片刻后，祈舟从擂台的选手通道坐电梯径直回到房间，一进门就直奔电话而去。
“我需要附近能收集到的所有的乐器。请立刻送到我的房间，谢谢。”
挂断电话后，祈舟才缓缓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在床上，长长地出了口气。
如果到了万不得已到了非得使用乐器弹奏《黑暗鸣奏曲》的地步……得早做准备。
他沉默片刻，掏出手机，继续拨出电话。
电话没响几声就被接通。
“很忙，长话短说。”
祈舟轻轻吸了口气，道：“好消息我打赢了坏消息我被揍敌客家的人盯上了。”
电话那一头的库洛洛：“……”
片刻后，“啧。”
“我目前回不去，你不准出门，稍后我让窝金和侠客赶过去，他们在你附近执行任务，大约明早可以赶到。”
“好嘞，我保证不乱跑。”
祈舟信誓旦旦地保证之后，电话那端的库洛洛挂断了电话。
他握着手机，直到屏幕的微光消失。
他向来不爱示弱，但没办法，这通电话非打不可。
一是为了让库洛洛认为直至此刻依然是无力自保的无念能力者，二是……他真的很慌。
伊尔迷的念太过可怕，哪怕到了现在他也依然没有缓过来。
他仿佛一睁眼就会发现，他周身一片漆黑，唯独死神的雪白的脸孔在他背后，嘴角泛着微笑。
半个小时后，工作人员带着七八个箱子来到祈舟的房间，再离开时，这间不算小的房间已经被乐器摆满了。
祈舟沉默着洗了手擦干，走到钢琴边轻轻坐下。
他搓了搓手指，指尖微微泛白。
至少……要撑到明天早上。
……
夜色浓郁得化不开。
房间内，祈舟的手指轻轻落在琴键上，冰冷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与他体内某种无形的枷锁产生了共鸣。
“铿——”
一个不成调的音符突兀地响起，打破了房间内死寂般的紧绷。
就在音符响起的刹那，祈舟周身的“绝”如同被无形之手撕开了一道裂缝。
并非汹涌澎湃的念压爆发，而是一种更深沉、更晦暗的东西，以他，以那一架钢琴为中心，悄无声息地蔓延，再悄无声息地吞灭整个世界。
那并不是什么狂暴肆虐的力量，而是一种扭曲，一种无形之物被唤醒后的呼吸，吐在灵魂之上带来的战栗。
漆黑的房间内，悄无声息地现出一个身影。
伊尔迷。
他那双空洞无神的漆黑眼瞳，又一次出现了清晰的、名为“惊疑不定”的情绪。
——他讨厌这种踟躇不前，这会让他想起年幼时跟随父亲学习时的那种犹豫，那种惶恐，那种走投无路的绝望。
杀手的本能在他脑中疯狂尖啸。
会死？不，不一定。
但绝对会发生比死更恐怖的事情。
那种感觉无法言喻，仿佛再向前一步，就会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连灵魂都会被某种不可名状之物吞噬、咀嚼，留下比虚无更可悲的残渣。
伊尔迷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更不会踏足无法预估后果的领域。
他收回了蓄势待发的念针，周身冰冷的杀意如潮水般退去，虽然依旧警惕，但攻击的姿态已经解除。
“……你做了什么？”伊尔迷的声音依旧平淡，但仔细听，能察觉到一丝极细微的凝滞。
祈舟的手指依旧悬在琴键上方，没有按下第二个音。
他微微侧头，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点破罐破摔的憔悴：
“我也不想这样的，杀手先生。”祈舟的手按在钢琴之上，被他藏在衣服下的灾厄之口正在微微闪光。
“现在应该是正常人睡觉的时间，你知道的杀手先生，跟奇犽打架很累的，我本来可以在被窝里好好睡一觉，我也不想坐在这半夜弹琴扰民。”
伊尔迷：“……所以？”
祈舟缓缓扭头看向他，手指在黑白琴键上虚点，如在万丈深渊的钢丝上跳着危险的舞蹈。
他的神色认真而又坚定，嘴角的弧度微扬，但他的语气却隐隐藏着初试的锋芒：
“所以，我们可以谈谈条件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