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雨天。
安斯特最近总下雨。
玛丽夫人扶着女仆的手,扶着自己还未显怀的腰身,在门边上对着院子里喊:“别折腾了。”
她的丈夫灰头土脸的抬起头。衣袖被捋到手肘的位置,皮革材质的鞋上全是泥土,雨点打湿了头发,他像是才意识到又下雨了,笑了下:“不折腾了不折腾了,唉,我这不是想架个……就是你之前说过的那种,滑下来的滑道?哦,还有种几朵花,装饰一下。”
“孩子还没出生呢……”玛丽蹙着细长的眉毛,轻声说,“你别淋坏身子了。最近总下雨。”
“下雨不好吗?”科则安慰自己明显在担忧什么的妻子,“这意味着海神在眷顾安斯特,我们的孩子也会平安出生,成为一位……呃,还是看他喜好吧。”
玛丽不语。
她仰头望向灰蒙蒙的天。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安斯特气候始终得宜,热或是冷都柔和的像咸腥的海风,说实话,这里真的是一个非常非常适合养胎的地方,一切都刚刚好,教会甚至还在几日前送了慰问品,说是“眷顾”。
她好像不应该执意想着离开。
但是。
她轻轻抚摸自己的腹部,她仰起头,小声说:“我有点担心。”
科则一边走进屋里,取下毛巾擦擦汗,一边安慰她:“别担心了,多下雨是好事,这意味着我们正在被保护。也不用担心开销,你丈夫从海上赚了一大笔钱呢!足够我们孩子的孩子的孩子用了!”
“我不是担心这个,”玛丽示意女仆离开,然后望向自己的丈夫,有些疲倦地说,“你不觉得教会在扣留我们吗?我有时候会想……可能我不该给邻居送东西,这样就不会……”
“如果不是你给那位先生送东西,”科则拉过自己妻子的手,“我大概率没办法从海上平安归来。我现在也时常觉得那些日子像个恐怖的噩梦,我不愿意再回想,并庆幸自己从中脱身。我也很庆幸海神是一位仁慈的神明,不介意祂的信徒曾短暂对死神宣誓。”
玛丽轻轻靠上科则的胸膛,感受着对方的手正温柔环在自己的腰间:“我只是有点,恐惧了。可能是恐惧孩子的出生吧,我担心我没办法当好一个母亲。也许还恐惧别的……你还记得索斯德爷爷吗?我记得他有一个儿子,叫德曼,你记得吗?”
“什么?”科则一愣。
玛丽语气疲倦:“女仆和你一个反应,大家都一个反应。我怀疑我记错了……也怀疑是我身边的所有人都记错了。我最近还偶尔能听见花花草草说话、听见海浪扑打岸边、听见下雪的轻微簌簌声,我偶尔还能梦到一片雪、一片海。”
科则惶然的睁大眼。
“我是不是出了一点问题?”玛丽问他,又苦笑,“我不敢和教会说,我想等纪评先生……我寄希望于教会会代我们告知他,也寄希望于他或许愿意回来见证这孩子的降生。”
科则只沉默了几个呼吸,他很快找到措辞安慰自己惶恐的妻子:“……没关系,我在海上见过很多奇怪的事情,这也不算什么,纪评先生是一位仁慈的存在,他会施以援手。”
玛丽闭上眼睛,轻轻说:“我有时候还能听见这个孩子在和我说话。他叫我妈妈。他说他很想早点和妈妈、和爸爸见面,或许是我太喜欢这孩子的幻觉吧。”
科则提醒自己要冷静。
他温柔环抱住自己的妻子,然后说:“那这小子太偏心了,光想着和妈妈说话,也不和爸爸说。”
“哈哈,”玛丽难得开怀了一点,“那等出生你打他一顿。”
“我可舍不得,”脊背靠着墙,窗外雨声淅沥,科则低头,温柔吻上怀中美丽的妻子,“我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