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王府的女眷们也出来瞧这天大的热闹。
李嘉为她们包了御街一个酒楼,临窗正好可以看到李仁的队伍经过。
几个女人在最大的雅间里,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说李仁从前的传言,说他痴情。
绮眉看似风轻云淡,实则心中忐忑。
伯父曾暗示过,李仁不会再回来了,她才敢做局害云氏。
如今怎么李仁就回来了?
另一个如躯壳的是云娘。
自从失了那十万银子,她整个人像被扔进冰天雪地的湖里,从外到内冷了个透。
原指望李嘉的宠爱能叫她回回神,却发觉李嘉惦记上了愫惜的师父。
请这么貌美的师父还教愫惜弹曲儿,说没别的意思,谁会信?
偏没人在乎。
因为她们都嫉妒她!
所以宁可看着另一个女人来取代她,她们好看笑话。
云娘皱着眉,她很想成为一个风轻云淡、泰然自若的女子。
可是她真的做不到!
她忍受自己的情绪忍得胸膛快要裂开了。
那些不甘、屈辱、怒火,像一团团烂掉发黑的棉絮堵在胸口。
就如此时此刻,她还在忍。
她想掀翻桌子,想尖叫,想扯过绮眉的头发,狂扇她耳光。
然而,她只是端坐桌前,冷漠地看着楼下欢乐的人群。
这里头,显得玉珠最突出,软绵绵的声音无处不在。
莫非没有云娘的时候,玉珠也同绮眉这般融洽?
云氏不信,都说女人最了解女人。
她不在,玉珠受李嘉疼爱,绮眉怎么会忍得了?
是了,其实玉珠应该感谢她的到来。
云氏的目光转向奶娘怀中的小公子。
玉珠着实争气,生下的孩子容貌很像王爷,爱笑、健壮,惹人怜惜。
云娘喜欢孩子,却不敢轻易接近。
她有些怕了绮眉,万一绮眉害那孩子赖在她身上,她吃不消。
紫观音拜了近半年,时间马上到,她的肚子还没动静。
从没了那十万银子,仿佛她的好运全部用光,桩桩件件皆不如意。
她把目光转向绮眉,并不见王妃多高兴。
那一脸平静下的愁绪,掩盖不住。
“茂儿,爹爹晚上回来就会抱你啦,你可是想念爹爹所以才哭?”
云娘不耐烦了移了下身子,那孩子哭起来,听在玉珠耳朵里也如天籁,浑然不觉影响到了旁人。
“玉珠,孩子饿了,你就让奶娘喂奶,才多大的孩子哪里知道想念他爹?”
“侧妃还未生育故而不知,这么小的孩子也认得人呢。”
玉珠接过孩子,亲亲孩子小脸说,“陌生人一抱他,他就哭,你说他认不认得人?”
“他只是不会说话。”
“待侧妃生育就知道了,唉?对了,那观音是不是快要请回云裳阁了?侧妃要加油,要不那千两银子白费了呢。”
玉珠说话绵软温柔,说出的话却如刀子,句句扎心。
孩子不住地啼哭,绮眉终于也不耐烦,“你们究竟会不会哄孩子,两个乳娘,一个亲娘,哄不好世子,若是这般无用,把孩子抱到锦屏院,我来养。”
此言一出,玉珠赶紧让乳娘把孩子抱到另一个房间,喂饱哄睡再过来。
“切。”云娘哼一声,“玉珠嘴巴那么厉害,这会儿子变没嘴的葫芦,还得是王妃。”
“那也应当啊。地位不同,侧妃毕竟多了个侧字。”玉珠一字不让。
她的位份被抢本来也不觉得有什么,生过孩子却开始介意。
还是前些日子,绮眉无意中的一句话点醒了她。
她抱着孩子给绮眉请安,绮眉逗了会儿小公子,又送了个赤金长命锁。
有些遗憾地说,“可惜,若是你侧妃之位还在,孩子的生母地位就高出一大截了。”
玉珠从前不在意的东西,现在却变得重要起来。
新仇旧恨加起来,让这个从前除了李嘉的宠爱什么也不在乎的女人,处处针对云娘。
云娘如今的处境正是绮眉一手促成,可现在绮眉无心欣赏云氏的狼狈。
她隐隐感觉王府的好日子快到头了。
但做过的事总归是做了,她不会后悔。
还要再加把火,不能让云娘抬起头。
……
李仁的队伍过去了,绮眉眼尖,头一眼看到的不是李仁,是跟在李仁旁边的那个副将。
尽管那人黑了许多,脸上还多道疤,可她仍然认出那张曾经的绝世容颜。
她简单上不敢相信边关的风沙这么磨人,会将人摧毁成这个样子。
当她的目光移到李仁脸上时,更加吃惊。
和从前相比,李仁也像变了个人。
身上哪有半分皇子应有的翩然风度,浑身煞气,一双眼睛充满野性,像头兽。
队伍过去许久,她还在愣神。
直到愫惜小心翼翼过来提醒,绮眉才发觉屋里已经走空了。
她慢悠悠收拾了东西,下楼。
云娘坐在车上,从小窗看着少气无力的绮眉,转开眼睛,一眼不想看到她。
好在两人并不在一辆车上。
马车晃了一下,离开酒楼。
云娘忽感一阵难以压抑的恶心,她几乎尖叫出声,“停车!”
挑开车帘伸出头去,呕吐起来,却并没吐出什么。
她急促喘了几口气,同车的愫惜为她拍着背疑惑道,“方才没吃什么呀?”
“呀!不会是有喜了吧。”
“??!!”
云娘按住怦怦直跳的胸口,叫车夫快些回府。
她不让愫惜往外说,回府请来府医,一诊脉,真的怀了孩子
她有喜了!
眼泪止不住往外涌,有喜悦也有久侯之后心想事成的释然。
云娘不让人往外说,头一个知道的人,除了她应该是夫君。
而不是绮眉。
……
晚饭时分,因今天特殊,特殊在是个坏日子,更该大家团聚在一起。
想必李嘉心情也不佳,不如大家一起面对。
云娘姗姗来迟,别的女眷连玉珠都带着孩子坐下了,绿芜扶着云娘才到。
她走得小心,李嘉还在更衣,绮眉冷言道,“妹妹晚了。”
“王爷没到,不算晚吧。”
她走到主座西侧边坐下,旁边的主位坐北朝南属于李嘉,东边是绮眉。
李嘉出来,扫视一圈问,“柳儿师父如何没来?”
“私宴,就不叫她了吧。”绮眉道。
“回头王爷到愫惜那边吃饭时可以叫上她,反正她也总和愫惜一道用饭。”
“瑶仙苑可以寻个厨子了,今儿苑中的小厨房才建好。”
“柳儿师父与我都喜欢清淡,找个南方厨子才好。”愫惜说。
李嘉笑着允了,却听云娘道,“那找两个吧,我也想添个能做南方菜的师傅。”
玉珠先挑眉看过去,眼中满是质问——凭你也配?
“那可不行,太寒酸,侧妃的牌面得叫皇宫的御厨过来给您张罗。”她语气柔柔地说着反话。
“可我的确吃不得味道太重的东西,我有孕了。”她说得轻描淡写,眼中满是得意看着玉珠。
玉珠张大嘴,转头看向李嘉,李嘉先一愣,惊喜地问,“是真的?”
“云娘妹妹日日跪在求子观音前,想必诚心感动观音娘娘,终于得偿所愿。”绮眉道。
“观音可以请到姐姐屋里呀,左右云裳阁的夫人是姐姐干娘不是吗?”
云娘的得意映在绮眉眼中,毫无波澜。
由着你得意吧,你的好日子早就到头了。
她带头拍着巴掌,“太好了,这么大的喜事,咱们须得庆祝庆祝,既如此,把柳儿叫来,为云妹妹弹个曲子吧?”
绮眉看向李嘉。
云娘也皱眉盯住李嘉,他明知道她不喜欢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