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军之事进行的轰轰烈烈,满城百姓争相观看。
百姓折服于皇帝威仪。
李瑕已然成为大周最受万民爱戴的帝王。
他打了大胜仗的消息传遍南北边关。
边境小国不敢再觊觎大周国土。
边境安宁,举国欢庆。
结束劳军,他于晚间来到清思殿。
在殿前犹豫片刻,心无波澜迈入殿内。
他与皇后早就无话可说,碍于皇后以死搏取见他的机会,便最后再满足她一次。
两人相见,同时心中唏嘘。
皇后早生华发,一夜之间如失水的花儿,迅速枯萎。
翡翠守在床边,见皇上来了,赶紧磕头。
“退出去吧翡翠。”李瑕从离宫到回宫,这是头次来见皇后,准确叫出大宫女的名字。
皇后眼睛猛然一睁,挣扎着半坐起,又躺下合上,长出口气,无声笑了一下。
翡翠神色肃然,低头倒退着出了宫殿。
“李瑕,你好狠的心。”
李瑕没有反驳,两人心照不宣。
“所以你什么都知道,却按兵不动?”
“皇后密谋这么多年,都不曾熄了心火,朕很佩服。可惜大周只能有一个皇帝,只会是朕。”
“他是你儿子!是嫡出皇子!”
“若只按嫡庶,朕这位置来得也不正当。你说得好,自今天起,大周立法令改为立贤放在立嫡之前。”
“李慎没有治国之材,你也很清楚。”
皇后闭上双目,“和慎儿无关,本宫一直想你死,由我亲自摄政,天地不仁,将我生为女儿身!”
“本宫治国未必比你差。”
“也许还有许多人能治理大周,可惜天命所归,大周还是由朕统治。”
皇上睁开眼转向李瑕,“你从开始就要算计我,对不对?”
“你娶我只为我的身世。”
“皇帝娶妻不看身世看什么?情投意合?”李瑕匪夷所思,“这话从你口中问出,实在奇怪。”
“本宫早知道,你待我没有半分情意,却还心存一丝希冀。”
“这世道待女子不公,附属男子。身为女子怎么会不存着与夫君恩爱的念头?哪怕身为皇后,也逃不掉女人的身份啊。”
“这些年我从进宫巴望与你举案齐眉,到转而希望你能给我体面尊荣和重视,到最终,我要自己争取想要的一切。”
“所以,都是我的主张!李慎就是个草包,夺了皇位也得作本宫的傀儡!”
“本宫一直就是这么打算的。到时杀了归山和常宗道,培养我自己的心腹大臣。”
“你就算剐了我,也是我罪有应得,成者王侯败者贼,没什么好怨的。”
“请皇上宽待慎儿。”
提到唯一的儿子,皇后再也忍不住,泪如泉涌。
“可怜他生在帝王家,若只是普通王公贵族想来平淡度过一生也非不能。”
“皇子犯法,也要担责,何况他要弑父……”
“不!!李慎绝对没有这种想法,他一直想让你禅位,安享太上皇,他没有……”
“可是你有啊,所以他最后还是要听你的,朕难逃一死,又可能你让朕风光退位,做几天太上皇,之后不知不觉死在宫中?”
皇后眼神一黯,皇上太了解她,她的确是这么计划的。
“皇权之争从来都是你死我活,你败了怎么还想着好好活着?”
皇后从床上爬起来,跪在皇帝面前,“求你,李瑕。你我结发夫妻,只求你看在我们夫妻的份上……”
她泣不成声,“看在你用计谋让我们王家一败涂地的份上……呜呜……饶了李慎,饶了我们的儿子吧……”
李瑕看着这个一向端庄的女子,为后之时,连走路、微笑似乎都与礼仪一丝不差。
如今溃不成军,悲惨潦倒,终于叹口气。
“朕饶他不死,既然饶了他,也不再要你的性命,你们母子……好自为之吧。”
皇后哭得嗬嗬有声,撕心裂肺,跪趴在床上,毫无尊严形象。
“李瑕,你娶我入宫之始,就没爱过我一分是不是?是不是啊?你为什么不能放过我?为什么非求娶我呢?”
“若有来世,王贞淑只求别再遇到李瑕!!!”
她狂喊着,一句句泣血质问,从床上赤足跳下,冲着墙壁疯狂撞去。
“贞淑不可!”
李瑕伸手去拦,到底是晚了,一声闷响,皇后额角洇开血花。
她无力地顺着墙壁滑到地上。
乌发散乱如瀑,钗环碎了满地。
皇帝扑过去查看,将皇后扶在自己膝头。
她气若游丝,嘴角的血顺着下颌滴在李瑕袍子上。
目光穿过皇上,看向虚无的远方,唇间凝着不甘又无奈的笑意,“终究……意难平呵……”
玉白透着青筋的手无力垂下,掌心握着一枚双凤玉佩,那是皇上大婚夜送她的。
玉佩落在地上,旁边是从发间滑落的钗,钗头上缠绕着几缕青丝。
皇上捡起那枚玉佩,久久凝视,目光转向膝头上的皇后,伸出手为她合上眼睛。
眼眶酸涩难忍,却哭不出来。
……
一股浊气堵在心头,李瑕知道这夜注定漫长。
他走在冷风里,任由寒风扑面。
小桂子跟在后头,一手挑着灯,一手拿着厚厚的大氅,嘴里絮叨,“皇上披上吧,回来看伤风,凤姑姑又要骂奴才不会当差。”
皇上停下脚步,心中感伤,到底是由着小桂子把大氅为他披上。
两人来到掖庭。
掖庭值夜的小卒吓得屁滚尿流爬过来开门,“皇上这大半夜的,更深露重,仔细龙体呀。”
开了门,小桂子和当差的都识趣地留在门外。
皇上自己踏入掖庭。
凤药在此处待过,长公主前来探视时差点杀了当时的掖庭令。
从那之后,掖庭环境就好多了,透风口开得大了些,地上也不再污水横流。
皇上进去后倒也不怎么难受。
……
李慎在里面待了不过一天多点,才深切感悟什么叫度日如年。
他在这样污糟的环境里睡不着,睁着眼瞧着日影从东边照入透气窗,又从西边落下。
然后牢里陷入一片死寂。
李慎感觉自己陷入一个醒不过来的噩梦里。
他将自己接手私兵后一点一滴的行动统统回想一遍,并不知哪里出了岔子。
以致全盘溃败。
牢门的铁锁发出忽啦啦的响动,他终于提起精神看向出口。
“父皇!!”他发出一声似呜咽又似哀嚎的嘶哑叫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