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小岭突然嚎啕大哭。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啊!!”
“明明可以幸福的生活一辈子,明明他这七年已经攒够了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为什么,为什么他为什么就是不肯回地球啊!!”
眼泪像是冲毁大坝的黄河水,在章小岭脸上一溃千里,混着鼻涕滴答在了手中的饮料罐上,又被章小岭自己一口喝进了嘴里。
“咕咚……咳咳咳,还有他妈……咳咳,呵,我...我连脏话都没法骂!”章小岭忽然止住哭声,崩溃的脸上闪过一丝嘲弄,咬牙痛哭,“还有我妈!这个女人当初要是和他一起来荧东,又怎么会有现在的这些破事,又怎么可能会让我!”
章小岭突然停下,笑出声来:“呵,呵呵呵,我在说什么,我在说什么……也对,也对,我妈她又凭什么为别人的人生负责呢……”
章小岭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神逐渐重新变得木然,手中的雪碧明明已经见底,却还是一下接一下的往嘴里怼:“我早该想到的……真是,我竟然还对他们抱有幻想,他们不愧是夫妻,不愧是……”
“小岭……”
看到章小岭像是魔怔了一样没逻辑的自言自语,达丘知担忧之余,更多的是慌乱。
几次犹豫后,达丘知小心翼翼地询问:“你……还要喝水吗,我再去楼下帮你拿瓶儿?还是你自己去拿,或者……或者下楼你拿袋薯片,咱们边吃边聊?”
达丘知真的害怕章小岭会一个想不开从二楼跳下去,即便摔下去最多崴脚。
虽然因为含着哭腔,章小说的话他基本都没听清,更谈不上听懂。
但是他能感受到,在章小岭的身上,时刻散发出一种极度悲伤的情绪。
而且不同于有可能“置死地而后生”的绝望,这种情绪,更像是“哀莫大于心死”。
“老达,你不用担心我。”
一道极度冷静的声音,突然传入耳中,乃至于令达丘知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是章小岭在说话:“我没事,只是这段时间太累,加上家里的事儿确实乱,说的时候一时没绷住,让你见笑了。”
章小岭用袖子抹着眼泪,嘴角挤出抹不似作伪的笑意:“不过这样哭一通,确实舒服多了。”
达丘知微怔,旋即面色犹疑,欲言又止。
“怎么,还是怕我会从这跳下去?”章小岭主动开起了玩笑,“我真没这个想法,你知道的,我很怕痛,而且还有点恐高,站在这纯粹是因为我喜欢看星星……”
“小岭。”
达丘知出言打断,神色变得格外认真。
“等回荧东,我建议你去看一下心理医生。”
章小岭一愣,眨了眨眼,哑然道:“……怎么突然来这么一句,我也就是最近才这样,不至于...呃,不至于你用宣判绝症的眼神看着我吧。”
章小岭的语气,依旧带了些调侃,这再度让达丘知心中一紧,叹息道:“你必须要去看看了,小岭,你知不知道,你这种情况已经属于很严重的解离状态了。”
“什么状态,姐离?”章小岭摸了摸脑门,远离阳台躲在墙后边,啧声道,“哎我现在……真是,也不知道是不是风吹的,我一听到离这个字就脑袋疼。”
“具体来说就是感知与现实分离。”
达丘知语气愈发严肃,甚至称得上严厉:“上一秒还处于极度悲伤的状态,下一秒就突然‘恢复’正常,而且经常会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对危险的感知能力严重降低,这些都在你身上发生过,而且不止一次……你不要急着否认,这一路上我认真观察过,从到了县城之后,你的状态就在肉眼可见的越变越差。”
章小岭脸上的笑意缓缓消失,沉默良久苦笑摇头。
“老达,既然你懂心理学,那你知不知道,你在这个……噢,解离状态!在这个解离状态下告诉我这些,同样会让我感到焦虑?”
“……我知道。”达丘知低下头,无奈道,“但是……好吧,我确实忽略了这点,那我不说了。”
“唉。”
章小岭摇头迈步,快速走下楼梯,拿了包薯片、两瓶可乐又“踏踏踏”上来,站在达丘知面前,看了眼身侧房间,耸肩问:“要不要把他也叫上?”
“呃……还是算了吧。”达丘知头疼道,“就他那张嘴,别聊着聊着再把你的情绪重新勾起来。”
顿了顿,达丘知又补充了一句:“而且我猜,他现在应该已经睡了。”
“嗯?是吗。”章小岭不信,走上前轻推开门,结果还没等看清,就听到了房里的呼噜声。
达丘知摊了摊手,一脸无辜:“你看,真不是我背后蛐蛐他,我太了解这位大少了,早知道我就应该跟你赌点什么。”
章小岭笑了笑,经这么一个小插曲,心情相比刚才倒确实变得不错。
“来吧,干一个。”
拉开易拉罐,两瓶可乐在星空下碰撞,郊区的夜空总是那么明亮——当然,这是相比城市,章小岭见过最亮的星空,荧东当之无愧。
酸甜气泡喇过喉咙,章小岭学着影视剧里大人物们砸吧酒的样子长舒一声,感慨笑道:“招待咱们的人也不知道是谁,想的太过周到了,红酒柜里愣都换上了饮料,真是可惜了,这时候要能有瓶酒才算真到了氛围。”
达丘知抿着可乐,斜了章小岭一眼:“你这是被文化符号赋魅了,你要知道,每天多少大人不想喝酒都不行呢。”
章小岭见达丘知又拽起了谁也听不懂的学术名词,赶紧打住:“我当然知道,我只是这么一说。”
达丘知听了,再次叹息,微微摇头:“你可不像就这么一说。”
“行了,不说这个了,还是聊点正经的吧。”
达丘知趴在栏杆上,较胖的身躯压得栏杆吱呀微响,面色一正:“都说到了这份上,我就直接问了,既然你爸妈已经离婚,而且走到了这地步,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比如住哪里,以后怎么生活,和谁生活,这些事你有没有想过?”
“没有。”章小岭面对这些听上去就压力满满的问题,却表现的意外平静,仅仅是轻轻摇了摇头,“不过沈司令那天在救护车上倒是说过让我别着急,他会想办法帮我找条出路,但是——”
章小岭拉长了音调,突然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