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两人,苏老太太第一次有了他们是自己亲孙子孙女的真实感受,心里不免生出一股亲近之意,那是她儿子的骨血啊。
却在下一瞬注意到大丫长着那双和她娘如出一辙的杏眼,小川的下巴也像她娘那样生得轮廓清晰,瞬间回过神来,他们是儿子的孩子又怎么样,生出他们的人可是江月桐,那个让自己十年都无法在娘家抬起头面对哥嫂的人。
顿时,此前生出的种种怜惜之情一扫而空。
苏行烟被一直盯着,自然很快就察觉到老太太的状态变化。
从一开始莫名地盯着自己和小川,到后面就算背对也能感受到视线里的恶意。
起初,苏行烟虽然被盯得心里有些不爽,但碍于情面不好发作,只好无视那股令人烦躁的视线,但察觉到情况转变后,她迅速转头。
果然对上一双满是厌恨的眼睛,苏行烟没有生气,心里更多是对老太太的好奇,也不知道这原主她娘到底做了什么这么惹人厌,若说单是和二叔的那点年轻往事,犯不上记恨这么多年。
两人清清白白地一个另娶一个另嫁,要说吃醋拈酸也该是李氏的活计,老太太这个做婆婆的实在没缘由。
苏行烟也明白自己身为子女,没有打听长辈八卦的道理,更何况在老太太眼里自己也不是可以闲话家常的对象,暗自叹了口气,收起胡乱的想法,还是先过了眼下这关再说吧。
“祖母犯不着这样看我,断亲一事从头到尾我的要求就是和小川活下去就行了,至于往后是好是歹,与苏家名誉不沾染分毫,只这一条,祖母同意了,我立马签字画押。”
苏行烟将小川护在身侧,不然他瞧见老太太眼里越发刺眼的怨恨,刚说完这番话就听到从门外传来一声呼喊。
“大丫,我来了!”
围观的人群又自动打开一条通道,王守成身后跟着苏老二,两人一前一后被众人注视着,从门口走进来。
方才没有接话的苏老太太瞧见了后面的苏老二冷哼一声,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苏行烟则是惊喜地迎了上去。
“王伯伯,二叔。”
苏老二嗯了一声应承,笑着摸了摸小川的头,抬头看向靠后坐着的苏老太太,眼中染上一层复杂的神色。
“娘”,苏老二朝着老太太打招呼,这次连声冷哼的回应都没有。
老太太只掀开眼皮瞅了他一眼没作声,转头对正在整理手中纸卷的王守成开口了。
“守成呐,尽管你是咱们村的村长,但如今是我苏家和大丫断亲,这是算是家事,你总不能因为和这孩子相处的不错,就偏袒她吧。”
王守成搓了搓手指上的灰尘,笑呵呵地回道:“婶子说的这是哪里话,虽是苏家事,但你们争议的内容涉及本村的田地,关系到量产,进而影响税粮,可不就是我这个村长该操心的。”
“再说了,我当村长这么多年,为人处世大家都看在眼里,婶子你也想想,但凡能列举出一件我徇私的例子,我今天立马从这个位子上下来,绝不二话!”
“这倒是,阿轩上次带一群小鬼把我家的田坎挖了,村长知道了二话没说,当场教训了阿轩,最后田坎给我补好了不说,还让阿轩给我拎了两个南瓜道歉呢。”
“真的啊?村长对自己儿子管教的都这么严格。”
“真的呀,反正我觉得这个村长不错,我媳妇给说她娘家那边的村长四十来岁了,今年刚娶了第三个媳妇,你看我们村长,这么多年一个人带着孩子,又当爹又当娘的,真不容易啊。”
“啊?四十来岁还娶?那他前两个媳妇是怎么没的?”
······
人群议论的声音逐渐嘈杂起来,偶尔听清一句,却发现内容已经偏离王守成是否为人公正这件事了。
苏行烟有些无奈地看着王守成眨了眨眼,还是尽快把主题拉回来吧,不然要变成闲话大会了。
王守成接收到信号,十分满意地上前一步对众人喊道:“大家静一静,静一静!”
人声渐消,众人看王守成一副要讲话的样子,便收了闲话的心思,等他下文。
却见王守成转身,笑容愉快地看着苏老太太询问,“婶子你看,大家都这么说,你总不能再说是我忽悠了大伙儿一块来骗你吧?”
得民心者得天下,虽然老太太不知道这句话,但她清楚今后苏家人还得在村子里生活,不能闹得太难看,至少明面上得过得去。
尽管老太太心里百般不愿王守成插手此事,但最后还是磨着牙应了下来。
“哼,既然村长都这么说了,再阻拦就显得我不知理,有倚老卖老的嫌疑了,那就请村长费心,多看顾我们些吧。”
苏老太太心里不爽快,嘴上就阴阳怪气的,王守成只点头应下,并未计较这点小事,随即拿出带来的那张早就拟定好的契约,当着众人的面展示一圈。
“这份是我结合婶子和大丫姐弟两方要求所拟定的一份断亲书,婶子不妨先听一听,有异议我们再商量,如何?”王守成走到苏老太太跟前,态度极好地打商量。
先前已经说了让村长插手的话,何况王守成这话又说的软,苏老太太也不好拒绝,反正还有商量的余地,便点头应允。
因为契约是苏行烟之前和王守成商量着定下的内容,所以里面没有苏老太太要求姐弟俩净身出户这一条。
这对苏老太太来说这就是最重要的问题,她就是要收回苏老大的所有家产,不可能给大丫姐弟留下一分钱,所以在王守成读完契约内容后,她立马站出来反对。
“这份契约不行!”苏老太太厉声打断还想说话的王守成,随即换上一副嘲笑的口吻,“刚刚还说你这村长做事不偏不倚,这会儿露馅了?”
“婶子,你这话怎么说的?你对这份契约有不满,大可直说,咱们商量着来。”王守成将契约文书收起,对这位长辈的冷嘲热讽感到头疼。
“苏老太太指着苏行烟高声责问:“有什么好说的,契约都是按照这丫头的话写好了,说的好听,还商量,其实你们早就谋划好要怎么吞并我儿子的家产吧。”
“怎么我的要求最后只剩断亲这一项,她要的田地房屋却都给了,怎么,打定主意就这么明目张胆欺负我老婆子?”
“村长,也不知道你哪里来的脸面说自己处事公道,你这般维护大丫,她给了你什么好处?难不成你指着她给你做儿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