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倒回。
和陈云霁告别后,江黛便独自前往地下车库。
漆黑车库中,角落里的火红跑车正如巨兽俯趴,按下车钥匙,巨兽睁开煌煌双目。
操纵着巨兽驶出车库,迎面而来便是淋漓的雨天,瀑布般倾盆倒下。
雨刷辛勤得折了腰。
江黛把着方向盘,瞥了眼车外的后视镜。
后视镜蒙蒙雨雾里,一辆灰色轿车落后她数个车位,悄然跟了上来。
……来了。
她唇角微勾,将油门踩得更深些。
果不其然,随着她加速,那辆灰色车亦是立刻加速,始终和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跟踪距离。
江黛随手从兜里摸出块泡泡糖,丢进嘴里。
清新的薄荷味绽开的同时,她又将油门踩深,加速。
灰色轿车跟踪这辆性能卓越的跑车显然有些吃力,在灰车差点在后视镜里消失的前一秒,江黛轻抬起脚,放慢了些速度。
火红跑车如流星飞射,灰车被拉开距离,很快又跟了上来。
不知不觉间。
在有意无意地操纵下,追逐着的两辆车已经偏离了前往京城机场的路线。
火红跑车唰得驶过【前方过桥请慢行】的提示路牌,登上拱桥。
江黛吹破了泡泡。
就是现在——
深吸一口气,她猛然一脚踩下刹车。
猝不及防的一个急刹使得轮胎在湿滑路面发出惨叫,随后整辆车便彻底失去控制,狠狠撞向护城河栏杆!
江黛护住头部、俯趴在方向盘上,按压到喇叭发出一声凄厉长鸣。
霎时,只觉天旋地转。
坠空入水的瞬间,车门被推开一道缝隙。
“嘭——”
重物砸进水里,飞溅起足足数米之高的水花。
借着水花的掩饰,无人注意到一道鬼魅般轻灵的身影悄然潜入江水间。
微凉初秋。
钻入水的刹那,纵使是早有准备,江黛也不禁冻得打了个冷战。
好在她适应能力极强,短短几秒就习惯了这温度。
雨天风大,水底泥泞翻涌起来,视物有些不清。
此时,江黛完全顾不得被巨浪裹挟着奔往下游的红色跑车,屏住呼吸、潜入水底。
麻木地拨着双臂,尽量躲避着河底的泥沙与碎石,直到潜泳到胸腔空气殆尽,濒死的窒息感逼得她从水面上冒出脑袋来。
“咳咳咳……”
她猛咳几下。
黑压压的天际,河浪还在推着她前进,简单辨认下方位,江黛便继续摆动开双臂,顺流而下。
两岸的场景在飞速变幻。
不知不觉,水流逐渐变得平缓。
江黛已经记不得自己到底游了多久。
“江小姐!江小姐在那里!”
直到她快要耗尽体力、彻底脱力的前一刻,隐约听到远处岸边响起熟悉的呼喊声。
似真,又似幻听。
“噗通!”
“大少——”
落水巨声与焦急呼唤同时响起。
浑噩之间,一双有力的手臂忽的紧紧环住了她的腰,带着她游过冰冷江水、艰难地攀泳上岸。
男人一身名贵西装早已被浸透,他毫不在意,抱紧怀里同样湿漉漉的女孩,直奔岸边停着的低调商务车。
江黛隐约感知到有人帮自己褪去湿淋淋的外衣,细致地擦干身上的水,又用什么温暖柔软的东西将她紧紧裹住。
车内早早开好了空调,温暖风习,驱逐些许入骨寒意。
这辆车轻微摇晃,很快开始行驶。
直到此刻,感觉缓过来不少,江黛才努力睁开沉重眼帘。
一睁眼,便对上了男人的冰寒俊脸。
他给她擦干了身体,自己倒只是草草打理,现在黑色的碎发发上还有水珠顺着发梢,滴滴答答地落在洇湿的深灰色西装上,氤氲不见。
“你那是什么表情。”
女孩沙哑开口,裹紧毛毯遮蔽半裸着的身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给老娘哭丧。”
“……草。”
那人低咒了句,突然失控地将她扑倒在车门边。
“又发什么疯!”
裸背在车内真皮门上摩擦,痛感火辣,江黛抬手抵住对方肩膀,昂头看他,眉头紧皱。
毛毯因动作牵扯微坠,露出一截旖旎春光。
好在这辆车的设计很特别,前排司机副驾位置被深色的隐私帘隔断,给予后排二人足够的隐私。
“……”
男人单手扶撑着车玻璃,盯着她泡水太久而泛着不正常白的胸口,忽然将她紧勒进怀里。
用力之大,令她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紧接着,肩头传来剧痛!
“你干什么?!”
江黛嘶声,一把薅住了对方后脑勺的发,迫使男人抬起头、拉开距离。
这一口咬得可不轻。
她摸了摸,被咬的地方被印下一圈深深的齿印,甚至有些轻微地渗血丝。
嘶。
真是疯狗。
“江黛,你真是个疯子!”
疯狗紧咬着后槽牙,牙缝里挤出字。
疯子则勾唇,不屑地翻了个白眼,“你第一天知道吗?”
“……你到底知不知道这种雨天跳河有多危险?”
晁嘉咆哮,“老子要没接住你,你真的会死的!”
回忆起从江水里捞起满脸惨白的她的画面,他胸膛更加快速地起伏。
方才那一幕,让他瞬间被记忆拉回自己与她初遇那年,倔强的少女杀意凛冽,决定孤身前往世杰大厦。
当时晁嘉本就有意利用她做自己的刀,既然能达成自己目的,便顺手推一把成了舟。
只是,等到他再收到消息、找到江水岸边奄奄一息的少女时,她就像刚刚那样——巴掌大的脸惨白甚纸,呼吸微弱得几乎奄奄一息,甚至唇角还有未散的血丝。
那是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似乎真的对这个嘴比石头硬的小丫头产生了莫名情愫……
晁嘉抿唇。
数年后,一模一样的场景再一次重现在眼前。
不得不说,他后悔了……
后悔极了!
为什么自己要心软、答应帮她演这一场瞒天过海的大戏?
这种巨浪雨天,自然之力的可怖根本不是人力所能抗衡的。
即使他早早找好了水性奇好的人手、准备了拦截救人的防护网,也不能保证不会出现任何意外。
稍有不慎,这小没良心的就可能淹死在那条滔滔河水里……
晁嘉越想越后怕。
当事人却歪着脑袋、懒洋洋地用小拇指掏着耳朵里进的水。
眼神飘忽,神游天外。
像在把水连带着他的唠叨从耳朵里倒了出去。
晁嘉脸色更黑。
这个小没良心的,太清楚怎么才能气死自己!
他磨了磨牙,突然伸手捏住女孩下巴,正要俯身教训教训“嘴硬”的对方。
这时,整辆车却极轻微地一滞。
停住了。
前方有人轻叩隐私帘,响起十二的小声提醒,“大少,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