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月教的人群之中，众人惊叹于半空中突然出现的虚影时，有道身影忽地晃了晃，蓦然倒了下去。
护在她身侧的修士慌忙去扶，感受着她逐渐流失的生命力，林礼非颤抖着抿紧了唇瓣。
收紧抱着古久久的手，发现灵力注入对方体内却毫无作用，他的神情逐渐崩溃。
莲玖通过传送阵投出来的留影石画面里，不仅有当年的真相和天道的嘴脸。
还有莲玖不敌天道，受其桎梏的原因。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天道上，但古久久却一直盯着明显落于下风的莲玖。
趁着林礼非不注意，这小丫头竟是偷偷震断体内的灵脉，试图自绝生机。
“兄长。”女孩面上的血色一点一点褪去，但那双澄澈乌黑的眸子却异常明亮。
“姐姐她太苦了。”她弯着眼，朝着林礼非露出了个乖巧的笑容，“我们的命都是她救的，我想帮她。”
当初在地下擂场的恩情，她一直都记得。
目光越过林礼非，古久久看向他身后那群还仰着头望着上方虚影的修士们。
“而且……”她眸光闪动，似是通过他们瞧见了什么，“我也是被法则选中的新生天道，也不能不管这片大陆上的生灵。”
天道异位，为了一己私欲可以罔顾万物生灵的死活，他不配再为天道。
只要莲玖不受她牵制，她相信莲玖可以将天道拉下来。
瞧着古久久面上温柔且坚定的神情，林礼非喉间哽塞，一时间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护着古久久这么久，自然知道古久久的性子。
这小家伙性子执拗，认准了的事几头牛都拉不回来。
当初在地下擂场跟着莲玖打擂是如此，现在更是如此。
想到那个桀骜的身影，林礼非扯动唇角，艰涩地问着古久久：“你就这么相信她？”
知道林礼非说的是谁，古久久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小脑袋。
定定瞧着古久久好一会，林礼非忽地重重叹了口气：“你要是相信她的话，那就不要绝了体内的所有生路。”
“她已经活了两世，手上的底牌层出不穷，不差你身上剩下的这点。”
他扶着古久久盘膝坐了下来，面上的崩溃渐渐被严肃取代。
与古久久面对面坐着，林礼非语气沉沉：“久久听话，咱们暂且先吊着这最后一口气……”
为了避免林礼非阻止，古久久方才对自己下了狠手。
现在她的已经几乎是去了大半条命，体内的灵脉被她尽数震断，几条命脉也都被她刻意掐着。
她的生机渐渐流逝着，只等一个念头下去，便会彻底没了性命。
察觉到她的处境，她身上的天地运势已经去了大半。
此消彼长，这些运势自然是依附到了莲玖身上。
但只要她没有彻底咽气，身上的运势就不会彻底散得干净，莲玖那边得到的助力就会大打折扣。
“不行的。”古久久别开眼，不敢与林礼非对视，“天道积蓄多年，自然也有自己的底牌。”
“万一姐姐正好就差这最后一点助力……”
话音未落，两人身侧忽地传来一声轻笑。
林礼非本就为古久久的固执而头疼，听到这个动静，恼怒地扭头看向发出声音的方向。
只见一名红衣男子摇着手中光秃秃的骨扇，站在一名玄色长袍之人身边，饶有兴致地瞧着他们俩。
被林礼非瞪着，杜玄亦也不恼，笑吟吟地看向身侧的付沧溟：“付门主，变数找着了。”
先前围堵任澜江时，杜玄亦卜算出的那个会影响这整整两万年谋算的变数。
付沧溟淡淡斜了杜玄亦一眼，只见他勾着唇，意味深长地继续道：“不过，这变数不管似乎也不影响到大局。”
先前他算得那一卦，卦象显示乾坤未定，存亡一念。
现在看来，倒是问题不大了。
杜玄亦的意思很明显，只要不管古久久，莲玖那边定然可以顺利继位天道。
但瞧着面前的林礼非和古久久，付沧溟心下却有些触动。
他下意识皱起了眉，脑海里那些被他吸纳后丢到一边的记忆碎片不老实地晃动着。
桃林竹舍前，那两个相互扶持的身影挥之不去。
背着昏睡的女孩，一步一步走出火海的小少年，与面前对他们怒目而视的林礼非有那么片刻重合。
他看向古久久，那虚弱的女孩已经奄奄一息，瞧着身前青年的目光里带着几分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眷恋不舍。
林礼非不想古久久出事，古久久也不想死。
那莲玖呢。
“她很强。”付沧溟垂下眼，声音温和有力，“也很聪明。”
“留影石让不少人不再纯粹信奉天道，天道的力量如今应当损失了不少。”
“你给她送去的力量已经足够她反击。”付沧溟的声音不高，却仿若一把重锤，重重地叩着林礼非和古久久的心底，“她不会想看到你出事。”
“你兄长说得没错，你要是相信她，就该吊住自己一口气，等她回来。”
林礼非疼爱古久久，说出的话自然会偏向古久久。
故而他提出让古久久吊住自己的性命，古久久会害怕自己兄长是不是因着不想让她受到伤害，才做出的判断。
但连面前这个陌生人都这么说……
古久久神情些许松动，垂着头细细思索起付沧溟所说的话。
一旁的杜玄亦诧异地瞧着付沧溟，目光在他与面前的兄妹二人身上来回转了几圈，唇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九重天上谁人不知，七绝门天资卓绝的付沧溟性子清冷，待人明面上瞧着温和有礼，实际上满是客气疏离。
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会对一个“陌生人”这么有耐心，还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的话。
瞥了眼平静的天际，杜玄亦指尖微动，迅速又卜了一卦。
卦象没变。
眉心几不可见地动了动，原本想阴阳两句付沧溟的话止于口中，瞧着面色苍白的古久久，杜玄亦没忍住轻啧了声。
莲玖那边有点棘手，古久久的担忧，好像确实得当个事来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