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月教附近的献祭大阵，不止是困住了当年枉死之人的神魂。
心下的悲恸几欲将莲玖淹没，她垂着眼，血色渐渐蔓延至整个眼眶。
明明四周都被从四面八方赶来的修士们围得密不透风，可莲玖披散在肩头的头发还是被什么温柔地拂起，别到耳后。
再忍不住，莲玖闭上了眼，两行清泪无声地顺着她的莲玖没入焦黑的废墟之上。
似有若无的，古老的悲鸣自这片沉寂了两万年的废墟中响起。
“付门主，玖月教两万年前被各方势力剿灭，瞧这魔头的模样，怕是怀恨在心。”跟在付沧溟身后的一名老者沉着脸，语气肃然。
“魔教之事还可再议，但这魔头……”那人顿了顿，看着莲玖的目光带上了几分杀意，“咱们怕是得先下手为强。”
传闻之中，这红莲魔女性情乖张，惹急了她疯起来不管不顾的。
而现在玄冥大陆上的修士普遍修为不高，魔族又重返世间。
这样的档口，要是莲玖有什么报复的念头，脑子一抽像两万年前那样捅一个窟窿出来，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若真有那么一天，他们怕是要长久活在魔族的阴影之下，别想再有什么翻身之日，更别提与对方讨价还价。
付沧溟闻言瞥了眼身侧的老者，瞧了他半晌，才想起这人的身份。
这人是鹰扬宗倒台，远山派避世后，抓住机会壮大自己宗门势力，如今在玄冥大陆上说话还算有些分量的一个宗门宗主。
前几天他转述莲玖提议时，就属这人反对得最激烈。
唇角勾起一抹凉薄的弧度，付沧溟声音淡淡：“柳宗主心怀大义，付某佩服。”
听他如此夸赞，柳宗主面上不由带上了几分得意，刚想继续说些什么，就见付沧溟已经朝着莲玖和火麟所在的方向飞身而去。
没想到这位七绝门新任宗主面冷心热，遇到难事竟是第一个就冲了上去，柳宗主心有感慨。
付沧溟都动了，他自然不能落后，柳宗主转过身，正准备鼓动身侧之人随他也一同动手时，却听得周围的修士齐齐倒吸了口凉气。
顺着他们的目光，他重新看向前方的二人，只见他以为会是针锋相对的两人，竟是分外和谐地站到了一块。
付沧溟朝着莲玖行了个礼，温声道：“七绝门恭迎尊上归来。”
“付门主，你这是在做什么！”柳宗主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质问出声，“你怎地还不动手？”
不止是柳宗主，围过来的修士们个个都震惊地瞧着莲玖和付沧溟，目光惊疑不定。
难道……先前在鹰扬宗时，任澜江说的都是真的？
七绝门早就与红莲魔女有所勾结？
可付沧溟现在可是玄冥大陆上人族中除了面前这个魔头外的第一人，若是他与这魔头沆瀣一气，届时他们与这魔头对上，哪还有什么胜算？
众人心思百转之时，玖月教的大门口又紧跟着走来几个身披道袍的身影。
走在最前方的，是难得正经地穿着一身卦天门弟子服的杜玄亦。
“快看！是卦天门的弟子？”
“卦天门弟子素来喜欢单独行动，神出鬼没的，一下子聚这么多人还真是少见！”
“听说他们逢乱必出，想来这遭……定是来收拾这魔头的！”
“……”
原先被付沧溟的行为给震惊得有些恍然无措的修士们面露喜色，心下重新燃起了希望。
卦天门素来避世，谁也不知道他们的底牌有多少。
但他们的手段神鬼莫测，说不定能有什么法子可以制住这魔头。
顶着众人古怪的目光，杜玄亦带着金鸣子和几名卦天门弟子缓步走到莲玖身前。
他弯着那双好看的桃花眼，朝着莲玖俯身浅浅行了一礼：“卦天门恭迎尊上归来。”
一时间，整座废墟上除了众人急促不一的呼吸声，连细微的风声都定住了。
莲玖抬眼瞧着面前的几人，轻叹了口气，胸中依旧像是堵了口气般，憋得她钝钝地疼。
明明是在玖月教中，付沧溟和杜玄亦却都刻意避开了先前唤她的“掌教”之称，她自是听得懂两人这细微之处的深意。
他们是想提醒她，过去的已经过去，沉浸在过往的悲痛中走不出来，反倒是愧对一路走来托举着她的所有人。
莲玖张了张口，正欲出声，就听得玖月教之外又传来一声娇俏的惊呼声：“姐姐！”
古久久从林礼非身后探出头来，朝莲玖甜甜地笑着。
许是顾忌着什么，她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飞奔冲向莲玖，而是轻轻晃动着身前林礼非的手，示意他赶紧上前。
林礼非环视了圈半空中的修士们，神情复杂地牵着古久久缓缓朝莲玖而去。
他与古久久向人鱼一族转达了莲玖的意思后，族长和长老们商讨了几天，最后决定赌一把，领着全族上了岸，重新前往精灵之森。
人鱼一族并没有藏着掖着，重新出世的消息很快就在玄冥大陆传开。
如今他们大多驻守在精灵之森附近，小部分留在无望海周围。
但因着他们不再归隐无望海，付沧溟聚集玄冥大陆上各方势力商谈与魔域往来一事，自然不会将他们落下。
只是古家一事爆出后，人鱼一族对人族更为抵触，除了他和古久久愿意代表人鱼一族前来商谈，人鱼一族其他人鱼并未一同随行。
也是巧，付沧溟聚集各方势力前来洽谈的地方，就在古灵镇附近。
两人走进玖月教，一直跟在他们身后，被他们遮挡住的身影便暴露在众人面前。
一名黑发黑眸，长相古怪的精灵朝着莲玖遥遥行了一礼：“大，大人。”
莲玖眸光微动，瞧着维洛斯的目光略有些诧异。
半空中那群人身上服饰不一，明显分属各大势力。
他们人都不多，却可以将这方天地围得密不透风，显然早就因为什么原因凑在了这附近。
付沧溟和古久久的出现，让她大概猜到了这群人为什么会在这里聚集，也猜到应当会有精灵之森的代表前来。
可她没想到，精灵之森应派来的，是性情温顺，素来胆小的维洛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