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520瘦削的双肩,在刚才这些个惊吓中她依然还有些战栗。
叶檀内心不忍,便轻声说了句,“要不,我送你回家吧?”
明明声音不大,520听了却宛如雷霆炸惊。
泼天的被关心,令她的小身板忍不住来了一个颤抖。
她难以置信,平日里那样玩命与她撇清关系的叶知青,居然主动说送她回家?
竟然还有这个心思?
是上级对下级的关心,还是出自于超乎好朋友之外的关心?
她弄不清!
空中的雨点紧锣密鼓起来,而他的话就像雪地里手举的火把,既能照亮方向,关键还能暖让人暖。
如此,她都没有觉得有几分凉意,眼下,她的确难以置信,便忍不住扭脸看了眼叶檀的表情。
见他的模样依然俊朗威武,神情坚定果敢,粉白的肌肤透着干净透亮,但眼神却是异常的沉稳。
在那一刻,五二零很失神。
她以为她找到了港湾,找到了依靠,她以为眼前的叶知青就是她一辈子的主心骨,可以被她随时依赖。
眼下里的所知所感如果只是一个梦,她好期待不要醒来,也好能够将这样的梦做久些。
“好!”她没有多说,只是傻呆呆说了一个好字,便没有了其余话语。
她努力按压住自己内心所有沸腾起来的千军万马,假装平静淡然。
调整了一下心神,不去想与他的关系,不去多想自己的身份,什么都不去想,其实自自然然的这样相处也挺好的。
五二零又看了一眼马路边上停靠的崭新红旗车,羡慕的神态看了眼叶檀。
叶檀此刻只想送五二零回家,内心毫无波澜。
五二零踮起脚,来回躲着路面的裂缝还有少量积水,藕臂紧紧搂着大纲,避免淋到雨,可是她的头顶,脑门,衣衫上避免不了也有了些潮湿。
很快靠近了汽车,既然男女授受不亲,五二零和叶檀都刻意保持一米多的身体距离,是那样的小心翼翼。
可是,他们身后缓过劲儿来的小贾和女售货员都看呆了,“你瞧,这个小蹄子难道是疯魔了?怎么不藏不掖的了!”
一旁的女售货员也点头,“是啊,疯了吗?如果被人看见她一个大姑娘家家的,我看以后究竟还怎么嫁人?”
小贾一撇嘴,“看着,明日上班,等着我看见组长,我一定要狠狠给五二零告状。”
“告什么?”女售货员一边整理着柜台上的破烂,一边纳闷不理解。
毕竟这背后告状,可不是什么好事,弄不好都丢工作。
况且平日里都好好好是是是,大家表现的都是一团和气,没有深仇大恨的告哪门子状?
“还能告什么?我要告她五二零不知礼仪廉耻,还没结婚呢大姑娘家家的就不懂避嫌,与叶站长拉拉扯扯出双入对,难道这些还不够吗?”
女售货员一听一哆嗦。
她赶紧摆手,“哎呀小贾,我说你可别介,你和五二零是好多年的同事关系好姐妹,你怎么能干这事?况且人家根本没有拉拉扯扯,我可以给作证。”
看了看小贾继续撸胳膊挽袖子,那样子很真切。
女售货员继续阻拦,“如果你当真如此说,万一咱们的三八红旗手被你说的名声扫地,她被开除丢了工作她可咋办呢?”
想想五二零全家目前只留有她一个活口,女售货员内心产生一股子难过。
只见小贾一皱眉,“我不管我不管。”小贾弯下身子,拾起来了掉在地上的搪瓷缸。
她继续发怒道,“我就要告状她,谁让她抢夺我的三八红旗手荣誉称号,所以一切恶果也都是她自己咎由自取。”
“哦,这可就严重了,哪怕她丢了工作你也不难过?”见小贾太阳穴上的血往外流淌不停,女售货员拿着手帕“哎呀,你快按住太阳穴,还没有结痂呢。”
小贾接过去手帕,按住了出血点,她这才感觉一阵阵锥心疼。
“哎,你居然因为一个三八红旗手,而让那么多年的姐妹情感都可以荡然无存了?”女售货员对小贾明显带有批评的语气。
“哼,我不管,我管她谁管我?”小贾一翻白眼,“我也不知为什么,过去我是个普通售货员,她也是个普通售货员时,我的内心很平稳,可以说是人畜无害。哪怕我结婚早目前人老色衰两头空。”
“什么是两头空?”
“在家里被男人甩被婆婆处处针对,工资月月被丈夫婆婆抢去,在家里那么倒霉催的,在单位里明明是我的三八红旗手,可如今竟然成了五二零的,凭啥?”
“哎……别多想了。”女售货员长话短说尽量劝。
小贾放下了带血的手帕,同样叹气:“现在,自从她当上了三八红旗手,还跟有妇之夫不清不楚,所以不知怎么,我是就咽不下这口气。试问有生活作风污点的人,凭什么会被评为三八红旗手?”
“不过?”女售货员皱眉,“我刚看着五二零很不对劲。”
“有什么不对劲?”
“我怎么看她不光怀里抱着一些书稿本子,而且还拎走了她的一些私人用品,包括她的搪瓷缸。”
“这?”小贾也陷入了沉思。
女售货员大胆猜想,“人家不干了?卷铺盖走人了?”
小贾听闻没有立刻回话,只是呆呆看着远处,雨中五二零与叶檀叶知青往车那边奔去的背影。
“那倘若人家不干了,回家了,那你刚才说的什么要等明日给人家去组长那里狠狠告一状,岂不成了一拳打在棉花上,有劲也根本使不上?”女售货员帮忙分析着。
小贾呆愣着。
她也觉得是这么个理,可是又反驳,“她舍得丢掉售货员这么个抢手的工作?”
女售货员也点头:“是啊,售货员工资高待遇好,高高在上,一般人的确轻易丢不下这份大好的工作。”
可是语罢,又看了眼五二零那柜台处一直摆放的搪瓷缸的确不见了,内心免不了思忖着,沉默着,没有任何言语。
最后女售货员不免又来了句,“如果真的不来了,至少跟我们都要打个招呼才对。”
“嘎啦啦,”供销社内一阵地动山摇接踵而至,空气中满是尘土,可外面又是一阵淅淅沥沥的塌房雨。
所谓塌房雨,在农家人眼里是最为不讨喜的。
因为坍房雨淅淅沥沥润无声,但是却能让他们的房屋坍塌。
在七十年代的农村,一般都是土坯房,地基多数也都没有什么砖,都是泥和土坯的混合体,所以,如果整日整夜润叶细无声,久而久之,房子的地基就会被积水泡软。
地基被泡软的话,房顶再都是檩条花架还有那么多泥巴堆积,可想而知房顶太重了,所以在细雨无声中房子就有可能瞬间没了。
没错,现如今大地震还没过,塌房雨再下个没完没了,人们怎么不忧心忡忡。
只要坍塌了土坯房,那就等于一夜之间没了家。
原本地震中房子已经晃悠没了多半,再有这黏糊的塌房雨,外边下大雨屋里漏小雨,那么里应外合,剩余的危房也可能被浸泡倒塌,全村就会被夷为平地。
所以,七十年代的社员极为讨厌塌房雨。
雨依然下个不停,车窗玻璃上的水珠在不停旋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