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路难行,横渡无量海前去中洲,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好在此行有行海阁一路相护。
此次天骄赛名额,行海阁一共有七个,给了师衍学院两个,还有五个留给了阁内天资卓绝之辈,两拨人汇合后将一道出发。
行海阁展阁主一如既往的事务繁忙,遣了元婴长老聂崖舟和两位金丹长老护送。师衍学院这边,则由院长卫菡萏和江亭川等几位师长一道护送。
除参加天骄赛的几人外,两方都另带了些天资不错的小辈,虽说没有资格参加天骄赛,可如此盛事,光是观摩,对这些小辈而言都会受益无穷。且届时天骄云集,多看看,便会知晓天地之广阔,目光不至于局限在一海一洲。
此时外海海岸边,停靠着一艘灵舟,在一波一波的海潮中不动如山。
无量海内海有不少区域是天然的禁空区,受限于此,无论是云舟还是修士御空飞行都被限制,因而此行以御海灵舟赶路。
外海的天色尚早,两方人马皆已到齐。
行海阁众人,额间皆有深深浅浅的海浪状银色印痕,站在一处,仿佛能在他们身上听到海潮声。
师衍学院这边,卫菡萏与几位师长并立,身后学子们以宁易水为首整肃而站,唯独少了一人。
其中一位师长看了眼天色,眉心微微皱起。
“怎么还没来?”他低声问。
快到该出发的点了。
江亭川目光望向远处,略带歉意地转头看向聂崖舟:“时俞一向守时,若迟了,定有缘故。”
因着有先前并肩而战的情谊在,行海阁众人皆未露出不耐。
聂崖舟负手立于甲板,海风吹起他宽大的蓝袍,他只是淡淡一笑,道:“时小友行事自有分寸,多等片刻无妨。”
话音刚落,聂崖舟和卫菡萏这两位修为最高者心头一动,几乎同时转头。
远处忽然泛起一抹灵光,先是一点,随即扩散成一条修长的轨迹,从海岸另一侧掠来。
卫菡萏轻笑一声:“来了。”
下一瞬,那抹灵光稳稳落在灵舟前方。
海风一卷,时俞的身影自灵光中现出。
她一身素衣,衣袖微卷,脚下的火焰尚未散尽,火焰周遭空间微微扭曲,扭曲的空间中隐约景象纷呈。
紫霄雷焱吸收了九九雷劫后,另两种天地灵火也受了几分好处,壮大了不少。
她正是用虚空隙灵焱赶路而来。一路从东洲极东境赶来,几乎横跨东洲,一时不歇才算勉强按时抵达。
而当感知到来人气息时,无论是卫菡萏还是聂崖舟,皆眉头微挑。
卫菡萏目光奇异地上下打量时俞一眼。
这丫头身上所散发的灵压,似乎已经到了金丹初期的层次。
且她身上切切实实是有雷劫残存的气息在。
可是……
卫菡萏同聂崖舟对视一眼。
可是她体内并没有凝结金丹。
是渡劫失败了?
渡劫失败,最好的结局是成就假丹,虽不及真正的金丹,但也所差不远,只是终身再不得寸进。
更多的,则是灵力溃散,丹田震裂,即便勉强续命,往后修行也多半止步于此。
可时俞气息纯净凝实,也不像是渡劫失败的样子。
有意思。
卫菡萏目光一转,虽觉奇异,却也没多问。渡劫之事是千人千面,修行一道亦是各有各的机缘,时俞向来稳妥,既然她能平安来此,想来并无大碍。
时俞跃上灵舟,向聂崖舟、卫菡萏等人微微一礼,抱歉道:“我来晚了。”
“无妨。”聂崖舟颔首,“既然人已齐,便出发吧。”
说罢抬手一拂,霎时灵力激荡,海面应声而开,灵舟没入深蓝之中破浪前行。
时俞同几位师长说了会儿话,随即看向一直看着自己的宁易水。
几年未见,宁易水的气息如今收敛极深,几乎与天地相融。平稳、厚重、内敛中带着锋锐……想来这几年历练也有不小的收获。
她笑着看他:“切磋切磋?”
宁易水一直看着她,听到她开口,目光中隐有波动,回神一般,冲她稍显局促地点了点头。
灵舟甲板上设有一处小演武场,说是演武场,不过是甲板上一方被阵法加固过的空旷地带,方圆不过十余丈,但对于金丹层次的切磋已勉强足够。
站定后,两人相隔数丈,气息同时沉凝下来。
时俞嘴角高扬:“不要收手,我也想看看自己进境几何。”
宁易水嗯了一声,本命剑横于胸前。
他实在是个极好的对手,就像当初时俞在师衍学院内院选拔赛上最初见他时一样,气度非凡,向切磋之人指点喂招,引领其不断精进。
只是这些年进步的不止他一人。
两人身影在狭小的演武场内快速闪动,剑气火焰激荡,却被周围阵法牢牢束缚在内,只有阵阵灵力波动传出,引得附近的人好奇张望,纷纷聚了过来。
两人战至数十回合,谁也未落下风。
远处江亭川立在卫菡萏身旁,眼中带着欣赏:“易水的剑意越发凝练了,他在剑道上的天赋属实惊人。”
卫菡萏笑道:“那丫头才是惊人吧,还未凝结金丹,就和易水斗得不相上下。”
江亭川早把时俞视作亲传,闻言眼中有自得之色,却还故作谦逊:“哪里哪里。”
卫菡萏睨他一眼。
演武场内,宁易水果真如时俞要求的没有收手。
他手中本命剑发出清越剑鸣,剑身周围剑意竟凝结实质化作细碎冰晶,随着剑势挥洒,铺天盖地朝时俞笼罩而去。
时俞双掌一合,随即向外一分,两掌一掌雷光跳跃,一掌空间扭曲,一道糅合了狂暴雷霆与空间之力的火焰屏障悍然迎上。
两股力量猛烈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冰晶剑意在火焰中不断消融、炸裂,蒸腾起大片大片的白色水汽,瞬间弥漫整个演武场,遮蔽了视线。
狂暴的灵力冲击使得加固阵法都剧烈波动起来,光罩明灭不定。
围观的行海阁弟子与师衍学子们屏住呼吸,紧张地望着场内。
待水汽稍散,场内情形显露在眼前。
宁易水持剑而立,气息只是稍有紊乱。
而对面的时俞,却后退了半步,周身缭绕的火焰黯淡了几分,胸口微微起伏,呼吸比宁易水急促不少。
高下已分。
宁易水根基扎实,剑心通明,对力量的掌控妙到毫巅。而时俞到底还未凝结金丹,在这种毫无花巧的硬碰硬中,还是稍逊一筹。
深吸一口气,压下体内翻腾的气血,时俞眼中并无挫败,反而闪烁着兴奋和了然的光芒。
她清晰看到了自己与宁易水在纯粹修为上的差距。
散去周身灵火,时俞朝宁易水拱手一笑,坦然道:“是我输了。”
宁易水目光复杂看着她。他最清楚时俞底蕴有多深,方才的比斗,她并未动用她那些法阵灵符,若是生死之战手段尽出,谁输谁赢并不好说。
而她甚至还未凝结金丹。
……
这一行人,沿着既定海路横渡无量海。
风浪起伏,日夜交替,有两位元婴大能坐镇,自不会有不开眼的前来挑事,途中便是遇上些小麻烦也能很快解决。
行海阁这镇海灵舟显然并非凡物,看似平缓地行驶在海面上,竟能一日万里之遥。
时俞于空间法则体会愈深,敏锐觉察到这舟身上竟有空间法则在。
如此行驶月余,海势渐缓。
海上雾潮散去,天地豁然开朗,一片金辉天幕下,远处隐约可见连绵山脉的轮廓。
那是中洲地界。